(三十)
堂堂地作战处长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踌躇满志、威风凛凛,常常以制定计划周密而被军届同行津津乐道,没想到阴沟里翻船,败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凌月姣新涂的口红里含有美国最新研制的“迷幻剂”成分,具有很强的杀伤力,段世坤忘情的吸吮着,很快便在一阵迷茫和困惑中昏睡过去。掀开段世坤的身体,凌月姣冷静了一会儿长长嘘出一口气,坐起身忙掏出纸巾把口红擦掉,她可不想自己也睡过去。为了减小动静,必须把鞋子脱掉,而且还要在半小时内把事情搞定,因为药剂量只能限制在三十分钟左右。
屋内静的几乎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屋外偶尔传来一两声沉闷的雷声。凌月姣穿着丝袜直奔那幅“猛虎下山图”,轻轻晃动卷轴,有轻微的震动声,拔开黑色轴封在里面发现了一把小巧的铜钥匙。然后再掀开那张图,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果然一个长方形的木门就镶嵌在墙壁上。是激动还是兴奋一时说不清楚,只感觉额头上已缀满了汗珠。她机警地回头看了一眼仰在床上像死猪一般昏睡着的段世坤,灵机一动晃动几下那宽大的钢丝床,让它发出有规律的响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木门,一个绿色保险箱立刻闪现在眼前。
第一步已经完成,怎么才能打开保险箱呢?凌月姣手心里攥着铜钥匙,紧皱双眉翘脚走到放着绿萝的保险柜前,一眼就盯在了那只马蹄表上,上面的时间是12点20分。她站在原地眯起双眼脑子飞速旋转着,时间与上次来时真的不一样,一只坏了的表时间却发生着变化,这本身就说明问题,也更加证明了自己的判断。如果真的是秘码,这只是四个数字,还有两位数字应该是什么呢?凌月姣睁开眼睛环视屋内,晃动着床仔细寻找与数字相关的一切信息。结果很失望,所有东西都静静的待在原地接受着检阅,却没有一件能与数字挂钩的。
不能再等了,时间不允许。凌月姣心急如焚不免有些烦躁,但慌乱中目光却停在了床头橱上。抽屉是锁着的,急忙在段世坤的裤带上取下钥匙打开,里面有一个笔记本和几瓶药。药是段世坤临时放进去的,怕被凌月姣看到,平时是放在外面的。现在顾不得这些,忙打开笔记本,第一页马上引起她的注意,上面写着“48年工作纪要”,难道48就是秘码缺少的两个数字吗?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必须要在段世坤醒来之前把东西搞到手。
怀着一种冲动马上来到保险箱前,把钥匙坚定的插了进去。随后便用食指在键盘上按动了481220这组数字,然后扭动钥匙,没动静。那么再把48放到后面呢?马上又按动了122048这组数字,还是没动静。一种夹杂着失落的焦躁和急迫感瞬间涌上头颅,豆大的汗珠随着脸颊流了下来。难道真的要空手而归吗?面对即将完成的任务就这么轻易的放弃吗?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绝对不能气馁。再想想,哪里还有遗漏?凌月娇双手扶着墙壁,紧闭双目,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潜意识里还在紧张的思考着。既然段世坤患有健忘症,表上的时间可以随便调动,但48所代表的年份则是一个不用费脑子的两个数字。现在1220可以确定,那么问题难道出在48上?冥思苦想着慢慢睁开眼睛,那张挂在墙上“猛虎下山图”的落款让她豁然开朗,上面写着:民国二十四年安居雅士于上海梅园。这民国二十四年是1935年。那48年不就是民国三十七年吗?狡猾的段世坤保险箱上的密码会不会就是用了37巧妙的代替了48呢?凌月姣怀着最后一搏的念头快速摁下了371220这几个数字,然后轻轻转动钥匙。奇迹终于出现了,随着钥匙的转动,在无声的空间里突然传出一声期盼已久的脆响,保险箱的门自动弹开了。
箱内有一摞美元钞票和几根金条,当然还有印着“绝密”二字的档案袋。凌月姣喜出望外,迅速拿出档案袋掏出里面的图纸并打开它,果真是“济南市城防图”。看看腕表已过去了二十分钟,快,一定要快,她在心中默默地敦促着自己,忙把图纸放到台灯旁边,并从手提包的底层夹缝中拿出微型照相机立刻开始拍照。这是人生中相对紧张的时刻,但凌月姣已从刚才的情绪中平复下来,反而显得从容自信。她拍的非常仔细,生怕漏掉每一个环节,有的重点地方还拍了两遍。虽然这是一种无声的较量,在这种压抑而充满挑战环境下有条不紊的工作,无疑是对心理素质的冷峻考验。这就是我们的战士,用舍生忘死的高尚品格彰显着对党和人民的无限忠诚,她一边拍照,眼睛的余光还不时瞟在段世坤的身上,如果现在他有一点动静,说明已经度过了安眠期正慢慢地苏醒过来。
还好等把一切复位后,穿上鞋子,才轻轻推了下段世坤的身体,没有反应,说明他还要在等几分钟才能醒来。凌月姣拿起手提包,鄙夷的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熟睡的这位“老处男”,嘴角一扬,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开门走出房去。
在杂物间负责监听的副官听到二楼传出的有规律的响动声,正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浮想联翩,突然听到楼梯声响,忙悄悄走出杂物间,只见凌月姣正和卫兵打招呼,卫兵讨好的冲她笑着打开铁栅栏门。凌月姣走出大门,一阵阴凉的风吹拂起她的一头秀发,紧接着一道凌厉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一个炸雷跟着一串轰隆隆的雷声像是要震醒世间万物一般,豆大的雨点随即倾盆而至。正当凌月姣进退两难之际,突然一辆黄包车出现在面前。车夫掀开低矮的草帽,向她使了个眼色,凌月姣一看来人,急忙坐了上去。
原来老魏和刘飞龙在暗处瞧见段世坤住处四周布满了情报站的人马,无法近前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化装成黄包车夫等待时机,而刘飞龙还是待在原处准备随时接应。凌月姣上车后,老魏拉起车急奔,刘飞龙见状则紧紧跟在后边。为了预防不测,凌月姣掏出微型相机交给老魏,嘱咐道:“一定要交给王伯重同志!”老魏点点头接过相机,放慢脚步等刘飞龙赶上来,把黄包车交给他,然后又使劲推了一把,见四下无人才转身进了胡同,一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和雨雾之中了。
刚才那声炸雷同时也把昏睡中的段世坤震醒了,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开眼茫然望着天花板出神。窗外雷电和急雨的喧嚣声越发显得屋内的寂静,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次“猫捉老鼠”的游戏彻底玩砸了,而且还被狡猾的老鼠给挠了一爪子。失败,尤其是输给了一个女人,这让段世坤的心比受了胯下之辱还悲凉。想起当时的雄心壮志,那些驰骋疆场的豪迈情怀竟在此刻烟消云散。满腔的热血还在流淌吗?已经凝固了,要不怎么身体会软弱无力,四肢还有些酸痛呢?段世坤扪心自问,他在深深地悔悟和挣扎游离中又一次沮丧的闭上眼睛。
突然他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脸色慌张的朝那张“猛虎下山图”奔去。当他打开保险箱看到“城防图”安然无恙的放在档案袋里时,神色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放心的坐在沙发上,点着烟狠狠抽了两口大声喊道:“副官,副官?”
一楼正百思不得其解的副官听到处长叫他,忙一步三蹬跨到二楼推开房门:“处长,您叫我?”
段世坤瞥了一眼他:“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副官殷勤的上前一步,嬉笑着回道:“嘿嘿!只有处长的钢丝床一直在响,其它没有发现新情况。不过凌小姐走的时候神色有些匆忙,也难怪,当时霹雷闪降的马上就要下雨。”
段世坤眼珠子转了几圈,朝副官挥挥手示意他下去,然后靠在沙发上思索起来。他妈的什么耳朵,塞了驴毛了吧?还钢丝床一直在响,老子到现在连裤子都没脱过,真的妈拉个巴子会拍马屁。可转念一想,他还是很佩服凌月姣的,作为一个女人,能够审时度势游走于各色男人之间,并且还能察言观色、遇事不慌,亦有逢凶化吉的手段。不管她是哪路人马,毕竟聪慧的女子总会受到男人们青睐。
佩服归佩服,但仔细再一琢磨心里不免有些纠结。自己明明昏睡在床上,怎么会有动静呢?这显然是凌月姣故意弄出来的声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说明这个女人心计可是够深的。难道她发现了监听器,才故意晃动床发出声音来迷惑一楼的副官,那么她又想掩盖什么呢?是翻动东西和开保险箱的声音,段世坤笃定的作出判断的同时,俏瘦的鼻尖上已渗出细微的汗珠。他的目光很不自然的朝那幅“猛虎下山图”再次望去,面对凌月姣这样的女人一切皆有可能。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作战计划失窃的事,最后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制造了一起交通肇事案,差点要了廖小伟的命,这才把事情压下去。如今“城防图”真的在自己住所被窃,那可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啊?
越想越后怕,段世坤直愣愣地看着那张画发呆,好像看到了凌月姣正在悄悄地打开后面的保险箱。自己想制止,却无能为力,想喊又张不开嘴,想跑过去也站不起身来,只能急的满头大汗眼睁睁看着她把城防图拿走了,并且出门时还留下一个充满了嘲弄神色的回眸。太可怕了,一旦“城防图”失窃,自己将被带上军事法庭接受最严厉的审判,到时候什么理想、荣誉、功名利禄都会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而终结。想到此段世坤痛苦的闭上眼睛,直到烟蒂烁痛手指,才一激灵惊醒过来。他咬着牙狠狠把烟蒂丢在地上,这种戏弄和羞辱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承受的,此时此刻他感觉有一团火在胸中升腾,有这团火炙烤着随时都会崩溃疯狂。想呐喊,却紧紧地咬着牙齿,由于用力过度,脸部肌肉痉挛的几乎完全变形。
段世坤愤怒的握紧两拳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用尽力气把厚重的窗帘猛地扯开。窗外电闪雷鸣、乌云滚滚,豆大的雨点不断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啪啪”的响声,连续划过的闪电映射出那张近乎呆滞的面孔。
闪过雷鸣后的夜空更加黑暗幽深,段世坤伫立在窗前,少顷紧皱的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多年的戎马生涯练就了老辣坚硬的性格,他不是一个弱者,也不是一个懦夫,更不是一头放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肥羊。要“亡羊补牢”,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现在要做的不是绝望和唉声叹气,是必须马上找到凌月姣,弄清楚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到底做了什么?控制住凌月姣,也就等于扼杀住了一切可能出现的后果。
“副官,备车。”段世坤狡黠眼神里闪现出一丝希望的火光,边下楼边大喊道。
听到命令,副官哪敢迟慢,和两个卫兵慌慌张张地上了车,等段世坤刚一坐稳,便猛踩油门窜出大门。外面风狂雨骤,大街上除了来去匆匆的车辆,几乎看不到行人。副官不知道往哪开,询问的目光不断的看向段世坤。段世坤此时心里也犯嘀咕,茫茫黑夜到哪里去找凌月姣啊?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她的住处兴师问罪吧?再说盗取“城防图”也只是自己的臆想,并没有真凭实据。如果真把这事摊到桌面上,锣对锣鼓对鼓的议论一番,弄得满城风雨不说,不是也把自己弄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了吗?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坐在后面的卫兵说凌月姣出了大门就坐上了一辆黄包车向北走了。这下段世坤来了精神:“往北追,一直到山东会馆,路上所有的黄包车都要检查!”
“是!”有了目标,副官瞪大眼睛驱车上了滨海西路,直奔“山东会馆”。
就在凌月娇走出段世坤住所大门的同时,庞世安在小酒馆也得到了消息,他放下酒盅,快步上了吉普车。饶有兴趣的摸着下巴透过雨点打在玻璃上形成的模糊水帘,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过了不大一会儿,一辆黄包车出现在了庞士安的视野,他点着一支烟,手指敲着方向盘不慌不忙的盯着它朝这边一步步靠近。
车夫用力拉着车子走的很快,全身已湿透,脚下不断地踩出水花。刚要经过小酒馆门口时,停在门口的吉普车车灯突然亮了,射出两道耀眼的光芒挡住了他的去路。(待续)
(文/笔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