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海玫瑰（二十六）

　　（二十六）

　　由于去南京参加培训班走的比较突然，肖健林没有跟凌月姣当面告别，只是打了一个电话。凌月姣放下话筒，一颗心也随之平静下来。就当前和段世坤的交往，她是不愿意让肖健林知道的，但必竟他们又在一起工作，这让深深爱着肖健林的凌月姣时刻经受着精神的折磨和煎熬。

　　而“三哥”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肖健林的推断，他们已经通过内线打开了段世坤办公室里的保险柜，里面确实没有城防图，这更加坚定了凌月姣的任务方向，城防图很可能就在段世坤家里的保险柜里。在与王伯重同志接头的时候，才知道刘飞龙胳膊受了枪伤。她原本想把段世坤约出去，给刘飞龙创造出时间，让他进去把城防图搞到手，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显然是不行了。

　　凌月姣决定独闯虎穴，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王伯重知道这次任务的复杂性和艰巨性，劝阻其不要莽撞行事、一意孤行，一定要把握住最佳时机。因为根据上级指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凌月姣的身份，至少在济南解放之前要绝对保证她的安全。可城防图明明就在段世坤家里，那里有四个警卫日夜把守，又不能强攻，只能智取。而最合适的人选目前只有凌月姣，她可以轻而易举进入段世坤的房间，这正好也是他梦寐以求的。

　　矛与盾既是进攻和防御的两个矛盾体，又是两个不可分割的结合体。处事不惊养成了段世坤老辣阴毒的性格，戎马生涯二十多年能混到绥靖区司令部作战处长那也不是白给的。凌月姣突然间近乎疯狂的示爱，不禁让自己猝不及防，同时也陷入了一种躁动后的冷静观察和思考。他不明白这个天降尤物怎么会义无反顾的垂青自己，以至于让这个半老徐男春心泛滥。论人才，肖健林挺拔英俊、青春靓丽比自己强多了。那么她到底看上什么了呢？是职位？不可能，在济南官比自己大的多得是。莫非我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想到这段世坤不禁感觉头皮阵阵发麻。一种前所未有的警觉和危机感随即布满他的脑海。点着烟闭上眼睛把身体缱绻在沙发里，轻轻吐出口里一缕烟雾，半晌不禁哑然失笑起来。他决定测试一下凌月姣，看看这个绝艳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春分过后，华北平原已是桃花儿红梨花儿白，芳草萋萋鹦鹉洲，处处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三月二十五日凌晨四点，被称为“东方魔女”的日本间谍川岛芳子在北平第一监狱被国民政府处决的消息，如炸雷一般迅速传遍国内外。这个名噪一时的美女间谍曾经是日本策动伪满独立的秘密武器，她在日本侵华战争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曾参与‘’皇姑屯事件＂、＂九一八事变‘’等重大秘密活动，并亲自导演了震惊中外的‘’一.二八事变＂以及营救末代皇后婉容等臭名昭著的卖国活动。因此国民党政府把她作为第一号间谍处决，以泄民愤。在战场上逐渐处于颓势的国民党军队此刻就像打了胜仗，全军将士欢欣鼓舞，靡靡之音又在圣.乔治咖啡馆和荣军俱乐部荡漾开来。

　　一日傍晚，廖小伟吹着口哨刚迈进俱乐部的旋转门，一眼就看见和段世坤坐在一起的凌月娇。段世坤是作战处长，廖小伟是机要秘书，二人上下级关系当然认识。但看到他俩坐在一起，脸上不免还是露出惊讶之色。

　　廖小伟也不憨，见此情景一转身闪进包厢，然后撩起半截门帘偷窥着段世坤和凌月娇。心里不禁泛起嘀咕：从二人的言谈举止看来很熟悉的样子，不客气讲，凌月娇的神色甚至还有些暧昧，而段世坤瘦骨嶙峋的脸上也始终挂着难得的甜蜜笑容。肖建林，对，肖建林呢？这小子死哪里去了？难道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女朋友要劈腿了吗？对，他去了南京培训班。廖小伟此时此刻突然想起来肖建林，当初要不是有他，自己还会继续追求凌月娇。他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肖建林，于是悄悄溜出后门，在公用电话亭内拨通了南京军区司令部总务处的电话。

　　肖建林接完电话显得很平静，从凌月娇向他询问城防图那一刻起，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了解凌月娇的性格，只要想得道的东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搞到。有时候他暗暗佩服共产党，不知道用什么样的信仰，让许多人心甘情愿的为之去付出，有时候还是宝贵的生命。所以在去南京前他就知道凌月娇在接触段世坤，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罢了！

　　廖小伟见肖建林没什么反应，有些失落的追问了一句：＂你他妈的真不怕当孙子？＂说完气的撂下话筒又返回了俱乐部。他倒要看看这二人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事情正如廖小伟猜测的那样，二人仅象征性的跳了几段慢四就离开了俱乐部，凌月娇挽着段世坤的胳膊说笑着座上了一辆黄包车而去。

　　想不到自己深爱过的竟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愤怒中的廖小伟端起酒杯，一仰脸喝干杯中酒，然后迫不及待的冲出俱乐部，叫了辆人力车跟在他俩车后。

　　看着黄包车进了段世坤的宅邸，不一会儿客厅里的灯亮了，接跟着二楼卧室的灯也亮了，而且从里面不时传出凌月娇醉人的浪笑声。廖小伟瞅着二楼的灯光，狠狠扔掉烟蒂，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咧咧道：＂他妈的，原来是个婊子。‘’随后叫人力车原路返回，在俱乐部一直喝到凌晨才醉醺醺离开。

　　廖忠民老两口可谓为这个宝贝儿子操碎了心，在泰安出车祸差点丧命不说，在五龙潭曹政被刺杀的时候也是命悬一线，这种刀光剑影的生活廖忠民可以说司空见惯，但对善良温顺的夫人来说，随着年龄的增长，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已让她患上了轻微的忧郁症。不看见儿子回来她睡不好觉，总是拿着价格不菲的黄杨木手串坐在客厅里，口中念念有词，等着儿子回来。

　　看着苦恼不堪的站长，高进出了个主意。让自己的老婆陪着夫人每逢初一、十五都到千佛山烧香许愿，没想到这个办法立即赢得了夫人的赞赏。但夜里廖小伟不回来，夫人照样还是不睡觉。

　　廖忠民即心疼夫人，又暗地里埋怨自己教子无方，才引出这许多的烦忧。眼看着小伟年近三十还没成家室，成天吊儿浪荡，不求上进。自己虽然和贺光国熟悉，也承递过话要暗中提携一下自己的儿子，可廖小伟的表现实在是不可恭维，面对着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廖忠民即愤怒又失望。他听见门锁响动的声音，条件反射似的一步跨到门口，与晃晃荡荡几乎站不稳的廖小伟打了个照面。醉眼惺忪的廖小伟怔怔地看着父亲严厉的目光，先是一惊，而后＂嗤嗤‘’笑着弯下腰去。

　　儿子的这一举动更加激怒了廖忠民，抓住廖小伟的领口把他提起来，无比痛心的说：‘’小伟，醒醒吧儿子！看看你妈妈，她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她每天为你牵肠挂肚，可你……＂

　　‘’嘘——爸，给你透露一个最新消息。＂廖小伟打了个饱嗝皱着八字眉含糊不清继续说道：＂我看见凌月娇又勾搭上了我们处长。‘’

　　‘’你是说段处长？＂

　　廖小伟嬉皮笑脸点点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夫人捻着手串走过来，轻轻打掉廖忠民抓着儿子领口的手，把小伟拉到自己身后。

　　廖忠民松开手，若有所思的踱步到沙发旁在茶几上拿起支烟点上。心想凌月娇真和段世坤好上了？她图这个其貌不扬的人什么呢？这种疑问很快在廖忠民的分析中得出一个结论，难道凌月娇另有所寻？想到此廖忠民潜意识当中出现了＂百灵鸟‘’在发来的秘密电文的最后，曾告诉他在国民党内部潜伏着一名代号＂蝴蝶‘’的中共高级特工，而且南京的汪奇勋也在怀疑凌月娇的真实身份，但查来查去也没找出什么破绽来。也就是说，凌月娇还是我们的人，至少现在是。

　　一支烟抽完，又点着一支。这时廖小伟早已在夫人的庇护下回房睡觉去了。廖忠民睡意全无，他穿着肥大的睡衣坐在沙发上，让头在靠背上微微仰起，尽量保持着最舒服的姿态。稍稍有些凉意的夜晚带着他进入一种对往事的回忆当中。

　　当年奉戴笠之命去培训班挑选向中共派遣部分特工人员时，廖忠民凭直觉一眼就选中了‘’百灵鸟＂，当时凌月娇还没来情报站，所以半年后当她来报道时，廖忠民一瞬间竟愣住了，他看到两张分毫不差的面孔，就连身高走架都是如此的像是，一时间廖忠民满脸的疑惑茫然。倒是凌月娇微笑着先打破僵局道：＂站长，难道我长的真让您感到如此惊讶吗？‘’

　　闻听此言，廖忠民才回过神来，报以不可思议的微笑。后来凌月娇找妹心切，曾拿出照片拜托大家帮忙打听寻找。廖忠民这才知道她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孪生妹妹，他推测＂百灵鸟‘’极有可能就是凌月娇要寻找的人。

　　但这条线只有戴笠和自己知道，是一条极其隐秘的暗线，这枚深埋在中共心脏里的‘’棋子＂，是整个布局的重要一环，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之光。所以他没露出半点风声。（待续）
　　（文/笔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