仡侨（第二十章）田埂上的泥巴

　　犁了田，天气也开始渐渐变暖，燕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飞来的，从一开始的几只，到成群高飞的燕子。燕子对仡侨的苗人们是吉祥的，就算其他的什么鸟都打也没做过对燕子不利的事情，顶多只是那些调皮的孩子会抓来玩一下就放了，不会像别的鸟类杀了烤着吃。我发现燕子的时候是个天晴，从我家厕所旁边的那根木桩电杆上面的电线是通向拉三家的，那时的主线还是从我家后面牵的。电线是很细小的铝线，拆下来的时候上面已经镀了一层黑色的脏东西，还没拆掉的时候下雨时停电了开灯还能亮暗暗的光。第一次发现燕子的时候它们就是站在通向拉三家的电线上，电线下面是秋明家的水田，我盯了它们很久，奇怪它们为什么不会被电。
　　
　　燕子的窝跟别的鸟是不一样的，普通的鸟都是用树枝草叶搭的鸟巢，燕子是用泥巴筑成一个窝，然后才叼一些树枝铺在窝里睡觉或者孵蛋。每一个燕窝都至少有两只燕子，下了蛋孵成幼仔之后就更多了，燕窝要搭的很大才能够住下。自然的，燕子刚来的首要任务就是筑巢，有了巢才算有了家，才能哺育后代。
　　
　　燕子来之前下过的那次雨，到燕子来到的大晴天地上的泥潭还没干，燕子就是在泥潭边用它的喙一点一点把泥巴啄开，有时候泥巴太干还会先用喙沾一点水再去啄。燕巢搭建的地方燕子老早就已经找好了，是在我家的房梁上，房梁的下面是堂屋，堂屋是没有楼板的，只有站在堂屋一抬头就能看到了，房梁上面绑着的那张红布的旁边就是燕子看中的新“屋基”。燕子先是在房梁上的几个地方点了几处泥巴，像是在找粘接最结实的地方，然后等泥巴干掉之后才慢慢一点一点的加厚泥巴。两只燕子一起努力啄了好些天，从一开始的那几点，一天天慢慢变厚，变宽，变长，每一天叼来的泥巴都能看到新的痕迹，前面叼的变干变白，后面的还是湿的就会有点黑。燕子筑巢大概需要持续十来天，等到下一场雨来的之前，燕子会飞的很低很低，低的都快撞到了地上，下雨的时候它们就可以住在新巢里了。
　　
　　燕子没有再挖新泥巴，但加高田埂上的新泥巴还是会被我们糟蹋，天气好些的时候，我和老魏还有龙飞就开始挖我家门前载研家田埂的新泥巴。老魏是四叔的儿子，四叔是爸爸的继父的小儿子，我们家和四叔因为上一代人有怨恨，到了我们这代就没有过多的打招呼。老魏是赵家的第一个孙辈孩子，和我是同一辈，只比我小两岁，四叔和叔妈都外出打工，老魏都是来我家玩的多，但是被他奶奶发现叫回去后也难免被训斥一顿。老魏听那样的训斥也听惯了，有时候和我们玩开心了他奶奶叫他回去他还不做声，让他奶奶以为他不在我家，但是他奶奶知道他来我家了，就在屋后骂，我们叫他回去他才肯应声走回去。老魏不吱声有时候会让他奶奶以为是我们玩开心了叫他先别回去，但是也可能被他奶奶误认为是我们教的，有时候从他家后面路过的时候也听到她给老魏说我们的不好，说我们教坏了老魏。
　　
　　石家寨在赵家没有来之前只有龙石两姓，龙飞家是在石家寨最低的地方，一共有两座木房，屋后面就是二叔和石爷爷还有老满三户人家。龙飞跟老魏是同岁，小时候是跟着他爸爸在广东佛山打工，儿时的记忆都在佛山，一直到了上学的年纪才回来仡侨和他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仡侨里读书。他俩虽然比我小两岁，但是只比我小一个年级，只不过后来都留级了才又比我小两个年级。我们散学之后都是一起玩的，暑假和寒假也是一起度过的，但也是因为我们都养有一头水牛，生下来的牛崽长大了就成了牛群。
　　
　　散学之后要是家里的牛被大人牵去犁田了，我们就开心了，就会一起到门前的那块大石头上玩泥巴，做豆腐。起初我们只是见到田埂的新泥上面有一些洞，那时候我们还不能分清是不是黄鳝洞，就会挖那些洞，挖出来的都是蝼蛄。蝼蛄是害虫，在田埂上挖洞会让田里的水渗漏出去的，挖出来的蝼蛄玩一会儿后就会被我们给弄死。弄死了蝼蛄，我们就玩泥巴，到田埂上找黏性最好的泥巴，用手直接把它挖出来，然后又从田里挖稀泥巴糊上抹平，不然是会被骂的。挖出来的泥巴我们拿到门前的大石头上先像揉面那样揉上一遍，把泥巴揉黏糊，要是太干了就加点水，有些稀了就到灶里取一点灰撒上，直到达到自己想要的干稀程度，就可以拿来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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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巴的玩法有多种多样的，可以用来垒石子做成水池或者房子，也可以揉成条当做蛇，滚成人形的，滚成粑粑各种各样想滚成揉做的东西我们都玩遍了。其中最好玩的是用泥巴打炮，泥巴打炮是我们一争高下的玩法。先是把泥巴滚成圆柱形的或者方形的，然后用手指往中间捅一个土洞，把洞慢慢盘大，洞底弄成最薄，然后拿在手上让别人检查底部是否有漏洞，要是有漏洞就要重来一遍。等到所有人的泥巴都检查完了之后，我们就站起来一个接着一个把泥巴口朝下，用力盖在石头上，泥巴洞里被装满空气扣到石头上的时候膨胀把泥巴炸裂开，还冒着一股烟。响声最大的总是破洞最大的，没有破洞的我们管那叫做牛屁股，因为它像极了扭屁股拉出来的那种牛屎。没有响破洞的那个人就要用自己的泥巴打成薄片，补满别人泥巴上的响洞，别人的泥巴就多了。
　　
　　泥巴玩久了，炸泥巴的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好招，龙飞总是在炸泥巴之前往泥巴洞里吐一口口水才炸，那样会破洞更大，但是那很恶心，我也就没像他学习这种方式。吐口水是可以的，但是还有一种招数就会让不愉快了。泥巴洞挖好了之后挖的太宽太薄，拿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破成一个大洞子了，但是玩泥巴的人不傻，就在手上糊一层泥巴，就逃过了别人走过场式的检查。炸泥巴的时候没有响声，却破了一个大洞，就被发现自己作弊了，然后补泥巴的人不肯补，争来争去泥巴也就玩不成了。
　　（文/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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