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早晨的太阳从宝基囧的山尖上升起,阳光直射在仡侨的大地上,把昨夜里打在田埂上的白霜温融,春天的前脚踏进了仡侨苗寨。饿鸭沟里的樱桃树开满了洁白的花朵,又熬过了一个冬天的老人们搬起凳子到平坝里沐浴阳光,孩子们敲开了牛圈门上的栓子,赶着牛群踩进了春天的花园。
哥哥姐姐们也都报名上了学,散学回来时看到屋后老枪家水田旁边的那几根小椿木探出了红色的嫩芽,估计椿木皮也很滑了吧。自从那头老黄牛之后,我家的牛圈已经空了许久,每当放学哥哥总跟着两个拉三一起玩,两个姐姐也是跟石家寨二叔家两个堂姐一起玩。石家寨里的两个拉三其中一个就是二叔家的,另一个是我家下面的龙姓拉三,哥哥跟他们玩,我没人一起玩也就只好跟着哥哥他们。
老枪家水田旁边那块石头上的小椿木,被哥哥和两个拉三拿了镰刀砍下了几根,回家后拧开皮,做成了低音的木皮哨。待到哥哥他们又去上学时,我没了玩伴,就想起了那几根小椿木,等到爸爸和妈妈都上了宝基囧翻地时,我就带着厨房灶前的那把柴刀来到了老枪家的那块水田。要去砍椿木树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是从那根老枫树墩的左边田埂往右走,但是左边的那个弯子有一块松动的石头,田坎又高,我怕摔倒不敢走;第二条路有些远,要顺着小路一直走到运达家的那根酸泡梨顺着田坎往左走,但我走到了枫树墩前面那块荒土的塌方时,就把柴刀扔到田里,把刚才在老树墩那里砍下的棕树叶放到地上坐下,两脚一抬屁股往前推就顺着塌方滑下了田里,然后踏着紫苜蓿从田中间直走就到了。
爬上石头,我割下了一根长了嫩芽的椿木,把一端削平,大概在有小指那么长的地方绕一圈割透皮,放在石头上用刀背轻轻敲打一圈,又用刀背把树皮刮一刮,用力一拧,树皮筒就拿下来了。直圆树皮筒还不能吹出声音,还得把吹口两边的皮削薄,两指捏扁才能吹出美妙的声音,与紫苜蓿花上的蜜蜂合奏。再往前走几步,还有几根稍大一些的椿木已经不适合做筒状的木皮哨了,做牛角哨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牛角哨吹出来的声音,在整个石家寨都能听得到的,比那牛哞还要传的远,做法当然也要比筒状的木皮哨复杂。先是把柴刀把般大小的椿木砍下削平,用右手把柴刀紧压树皮,左手慢慢旋转椿木,旋转出的刀口像蛇一般盘绕在树枝上。压好刀口之后,也要像做木皮筒那样先敲打一遍,才能用指甲轻轻剥开,要是遇到枝丫口的地方树皮不能分离,还要再捶打一次才能继续剥开。把剥开后的树皮子慢慢卷紧,卷成塔形样,在树皮尾巴的地方,找来几根长刺扎紧固定,最后慢慢弯成牛角的模样,牛角哨就做成了。牛角哨是靠嘴皮子在吹口震气才发出声音的,只有大人才能把它吹响,像我这样的孩子都是用木皮哨插在吹口里直接吹的。
做完了牛角哨,我又看到了旁边的那几根毛竹,想起来还能做竹枪,就砍了一根回家。回到家后妈妈也回家做晚饭了,哥哥和姐姐也都散了学,二姐跑去跟蓉姐她们跳皮筋去了,我跟哥哥坐在爸爸做木匠的木马上准备做竹枪。用刀把竹子扯出一圈印子,撇断后又削平,短的那段用来做推把,长的做枪筒,还要有一根枪栓。枪栓都是用箬竹做的,最近的箬竹长在屋后石头山河沟旁的旱地边,因为那里有一个山洞我不敢一个人去就没有去砍,只好等哥哥一起去。我们挑了一根最直的砍回家,按着推把竹节的大小边削边试,直到箬竹能插进推把,另一头要比枪筒短一点,又像试推把那样慢慢试,直到全部被推下去。试好了枪栓,还要把家里那把剪布料用的老剪刀拿出来,把有竹节的那端用剪刀慢慢钻开一个口子,竹枪就做完了。
做完了竹枪,妈妈也把饭菜做好了,我又像往常那样,站在平坝最前面冲着宝基囧那边大喊一声“爸,回来吃晚饭了。”,大概过了两三秒才看到爸爸抬起头,回了一声“好”,又继续抡着他的锄头翻土。爸爸还没回来,饭菜也就还放在锅里热着,妈妈把猪食舀到那个断了一块木板的提桶里,提到下桑沟那边的石缝猪圈里喂猪。寨子里有不少人家因为抓计划生育,家里的猪牛被赶,家具被搬走已经成为了常事,抓计划生育的官员也成了寨子里的恶魔。我家也属于超生,怕被抓就把猪养到了下桑沟最隐蔽的那个石缝,虽然离家很远,但寨子外面的人绝对没人知道我家有猪。我和哥哥就在平坝前摘了一些蒿菜拧成坨,塞进竹筒枪里打竹枪,姐姐也从二叔家跳皮筋回来了,爸爸也走到了小河边洗手洗脸。Www.duwenz.com
当仡侨的田野里盛开紫苜蓿时,桃花、李子花、梨花、油菜花也都开始绽放,吸引来蜜蜂蜜蜂采粉。仡侨里许多人家的外墙都会围上一堵土墙,里面有些干裂的缝和制土砖时土蝼蛄钻下的一些洞,都成了蜜蜂的家。土墙里的蜜蜂比产蜂蜜的蜜蜂个头大一些,每当哥哥和姐姐还有石家寨的其他孩子散学回来时,我们都会找来一只榜上老斌伯伯给人输液时剩下的玻璃瓶子,到竹林或是竹扫帚里折下一节细枝条,到土墙里那边去捅蜜蜂洞子。折下来的枝条最多只能有妈妈用来纳鞋底的顶针般大小,要是太大会把蜜蜂直接捅死在洞里。到了土墙边就慢慢搜寻土墙,见到有洞子就用枝条捅进去,耳朵听里面有没有蜜蜂的声音,要是有声就立即拿碎瓦片堵上,然后大喊其他拿瓶子的人过来,才拿开瓦片用瓶口堵上一半,留下一个可以伸进枝条的缝隙。瓶子堵上之后蜜蜂就不会飞走了,但也不远出来,还要用那根细枝条慢慢的挑逗,它才慢慢飞出来,飞进瓶子里才知道上了我们的当。
早春的蜜蜂头都会有一个白点,有那种白点的蜜蜂尾巴都是没有毒刺的,要是光线好的洞子可以看到它的那个白点,就不用叫人用瓶子堵了。掏有白点蜜蜂我都是直接用手堵在洞口,等到它出来的时候,用手直接抓住,放在耳边听,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很是动听。但有的蜜蜂也很狡猾,无论我怎么挑逗都不肯出来,结果一冒火就用枝条往里乱戳一番,蜜蜂直接死在了洞子里,才给我解了气。因为我是最小,捅蜜蜂的经验没有他们丰富,我就只好给他们拿瓶子,等到他们谁发现蜜蜂才会跑过去帮忙接。给他们接蜜蜂接多了,我也总结到了他们捅蜜蜂的经验,发现有蜜蜂的洞子之后,我拿来了瓶子,原来他们的枝条都是先从洞子最低的地方伸进去,就会捅到蜜蜂的肚子,蜜蜂不舒服就会往后退,然后枝条又捅进去,如此循坏几遍,蜜蜂就会觉得越往里越不舒服就只好飞出来,就钻进了我的瓶子里。分工明确的我们不一会就装了十几只蜜蜂,蜜蜂喜欢到花里采粉,我们就爬上李子树。李子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密密麻麻的,有些一团一团的像是白色的绣球,摘下几团好看的李子花,塞进了装蜜蜂的玻璃瓶里,把瓶子放在地上,绕着瓶子围成一圈欣赏瓶子里的美丽的花朵和蜜蜂嗡嗡嗡的声音,笑着享受我们的小成果。
开了花的油菜菜苔已经不能偷来剥开吃了,摘油菜太不地道,只有带着土狗滚在紫苜蓿田里,才是最开心的,虽然那样也会被骂,但也经不住我们躺着紫苜蓿田里的心。紫苜蓿在没有开花的时候,苜蓿草会割来当猪食喂猪,嫩的苜蓿也可以采来炒着做菜,只有开了花的苜蓿是有毒的,就算是牛吃了也会被撑死。当我们睡在紫苜蓿田里晒太阳的时候,我们都忘记了会被骂,还在田里摘下紫苜蓿花,一枝穿着一枝,穿成滑条挂在脖子上当项链,挂在耳朵上当耳环,盘在头上当花帽,臭美臭美的问别人“我好看吗?”。但那美好的心情并不能持续多久,我们就看到了苜蓿田主人家走在枫树坡的马路上,我们就吓的各自跑回了家。
【作者的话】喜欢农村的朋友们可以收藏一下仡侨,文字功底虽然很差,但写的东西都是真实的
(文/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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