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允儿，如果让你在生与死之间做选择，你会选择去死吗？”乌雅福晋一针见血地问毓允。
毓允任由眼泪溢出眼眶，的确，谁都不会去选择死，每个人都希望活着，哪怕只有一点点生存的可能。
那就要让惜文大义凛然的去死吗？知道的人，哪个不是心里清楚地很，太后不会任由任何一个威胁到大阿哥的人存活，而这个人未来却有可能是惜文……
毓允终止了与母亲的谈话，一个人呆呆地走出了房门，屋内传来乌雅氏痛哭的声音。
惜文已经是她唯一的妹妹了，对于一个刚刚失去姐姐的毓允来说，让她再尝试失去一个妹妹，唯一的妹妹，这简直让毓允生不如死。也许入宫，的确可以让瓜尔佳氏族渐渐恢复原本的样子，掌握些权利，但让一个生活在乡下的女孩就此步入阴险狡诈的后宫，无疑是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
也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瓜尔佳氏族不会一挫不起，也可以不让惜文入宫，本就出身卑微，童年又凄惨可怜，毓允终究是狠不下心。但，办法……
选秀在即，按母亲所说，估摸着母亲老早就派人接惜文回城了，一旦回城，这事情一麻烦的是承煜，想办法躲过太后的多疑，二麻烦的是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把惜文送进宫。这一步步的想下来，万一太后起了怀疑，谁又能保全瓜尔佳氏一族呢？
毓允回亲王府的路上，玲儿看她心事重重，便总想开口问问，但又怕让毓允更不高兴，一路上是想问又不敢问。
——亲王府
承煜很早就回府了，听闻毓允带着玲儿备马车出去后，就想派人去寻寻她们，不想出门之时就看见毓允她们回来了。
“昨夜回来时你把大氅又让侍卫给了我，一路上夜寒风阵阵的，今天不好好在府里歇着，怎么一早就出去了？”承煜疾步走向毓允，嘴上虽然有些责备，但更多的确是担心。
“宴会上出了姐姐的事，我也未曾和母亲多说点话，今早看王爷早朝，便不想耽搁了王爷您，就自作主张地让玲儿备车回了趟郡王府，也算是看过两位老人家。”毓允改了神情，尽量不让承煜看出什么。
“既然是去岳母岳父大人家，本王怎么可以不去呢？这不是要置本王于不孝之地？福晋你可知罪？”承煜开玩笑般的故意吓唬毓允。
毓允神色一瞬间满是紧张，不知道怎么说。
“君有君法，家有家规，如今本王的嫡福晋犯了错，自然要有所惩罚，本王就罚你今晚好好陪陪我，你看如何？”承煜说完就笑了起来，逗得身边那些婢女也低头不禁笑出声。
毓允以为真要挨罚，不想承煜给自己开了个玩笑。
“臣妾愿意……领罚……”毓允羞红了脸，跑回了房内。
正午阳光明媚，毓允在房内做女红，正绣的十分有心时，却一不小心扎破了手指，一瞬间的使毓允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玲儿端着一碗燕窝进了屋子，看见毓允正想办法止血，放下燕窝就去帮忙。
“福晋，自刚才回来路上，您就心事重重的，脸色极为不好，若不是身体不舒服，以至于精神恍惚，居然刺破了手指，福晋可从未这样不小心。”玲儿帮毓允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顺带探探毓允的口风。
“你啊，总是多想，我只不过是看着阳光正好，抬头看了看，这才分了神，哪有你说的那样。”毓允看着玲儿，感觉真正知道自己的只有玲儿。
毓允端起燕窝，准备服用，淼儿此时却进了屋子。
“福晋，王爷邀您到花园里走走。”淼儿行了礼对毓允说。
毓允看了看屋外的阳光，也许走走心情会好些。
——花园
“今日阳光挺好，本王看见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格外茂盛，就想寻一个人陪本王赏花，不知福晋可否允了本王？”承煜看到毓允慢步走来，走上前彬彬有礼地问。
“王爷终日在书房看折子，难免心烦意乱，出来散散心也好，臣妾能与王爷在这花园里走走，那是荣幸之至啊。”毓允微笑地看着承煜说。
“玲儿，淼儿，你们先退下吧！”毓允转身对她们说。
玲儿和淼儿离开后，承煜牵起毓允的手，漫步在花园的石子路上。
“你可知，再过几天就是父皇的选秀了？”承煜用另一只手摆弄着一旁的花草说。
“臣妾……知道。”若不是承煜提起，毓允是十分不愿想起惜文那些事的。
“新一批的秀女就要入宫了，父皇为了充实后宫，五年一大选，三年一小选。那么多达官贵人都争先想让自己的女儿入宫为妃，可真正笑到最后的又会是谁……”承煜停下脚步说。
“瓜尔佳氏族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吧，最起码是在已故的宁贵妃之后总要后继有人的，你说是吗？”承煜不知怎么的，突然字字带着讽刺。
毓允心里很清楚，承煜不喜欢宫廷争斗，那些妙龄女子一旦入宫那便就是他父皇的女人，一辈子除了死根本不可能出宫，甚至，一人死会牵动全族死，既不能与皇上同葬，也得不到想要的宠爱，所谓的“后宫三千佳丽”，不过之后都是皇帝的陪葬。
“是，但臣妾不会这样做。”毓允十分坚定地说。
承煜转身看向毓允，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王爷，臣妾累了，想回房休息了。”毓允看不惯承煜不信任自己的样子，转身离开了花园。
“福晋，您……莫不是王爷惹您不高兴了？”玲儿见毓允出来了，看她出了神，走上前询问。
“我想再去一趟郡王府。”毓允咽了咽，抬起头用手去档挡太阳光，只是那阳光依旧穿透了手指间的夹隙刺了眼。
阳光你挡不住它，就像这件事逃不过一样。
——郡王府
毓允回府后，郡王便把她叫进了书房。
她在心里庆幸，父亲还是那个父亲，离开了几天，除了母亲有些憔悴，带病养身的父亲倒也无碍。
“阿文的事，你娘可都给你说了？”到了书房，郡王到底是亲近了三分。
“回父亲，是，我都知道了。可……惜文从小就受尽了侮辱，委曲求全，姨母一家出事以后，您和母亲就把她送进了乡下，现在为了利益，要毁了她，恕女儿难从！”毓允提起惜文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就算是庶出，也不应这样任人左右啊！
“阿文能以你佟伯父的嫡长女身份入宫为妃，怎么看都是她的福气！要不是你佟伯父的女儿昨日逃了去，今日也不会有她的机会！允儿，从朝廷各个方面去看，太后隆宠大阿哥，有意要辅佐为帝，但朝廷下你我谁人不知，皇上有十一子，太后如此明显的让大阿哥登基，你以为其他阿哥会坐以待毙？”郡王说出这话，可见他就算生病也把宫里的趋势摸得清楚。
“明显？”毓允有些奇怪，自她嫁入王府，到宫廷宴会，一直至此，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质疑的。
“皇室子弟一般二十岁加冕封王，至储君登基获封亲王等，而太子并未登基，为何众位阿哥就已封了亲王，尤其十三阿哥早早就越矩的封了亲王。”郡王觉得毓允对皇族的竞争丝毫不在意。
“既然大阿哥继位已成定局，这次选秀又有何意义？”毓允不忘选秀这件正事。
“名义上是为皇上选，实际上是要给大阿哥选个嫡福晋。”郡王对宫里的事查的是滴水不漏。
“什么！大阿哥已经有了侧福晋，庶福晋，侍妾成群，怎么有心善待他的嫡福晋！您这不是让惜文葬送她的幸福吗！”毓允未出嫁时就一直有耳闻，大阿哥玩弄女人，府里的侍妾也数不胜数，若是他登基即位，那可真就是“后宫三千佳丽”了。
“惜文只是一个贱婢生的，就注定了她是贱命！今日有做太子嫡妃的机会，那是抬举她了！”郡王提起惜文就一股子气，这丫头自从降生在了他妹夫的府里，坏事就接连不断，最后还至他妹夫一家家破人亡，而她居然还受到族长帮助，顺利逃之夭夭，活到现在。
“但她的命当初是您救得，就算是族长爷爷强迫您，她都活了下来，那就是姨母一家唯一的希望了，您也要断了吗？”毓允几乎是要哭出来的吼道。
“啪！”郡王愤怒的站起身，给了毓允一个耳光。而毓允毫无防备，跌落到地上，侧脸上留下了一个印记明显的巴掌印，那样炽热，火辣，毓允身心俱伤，父亲如此不尽人意，还掌掴了她，含泪看了一眼父亲，起身边哭边跑了出去，只留下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郡王在书房。
毓允顾不得什么旁人，跑时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姑娘。“民女见过……”那姑娘正要行礼，却早已不见了毓允身影。
她草草梳的头发垂落到腰间，乌黑亮丽，就算长在乡间，也依旧如此。粗衣麻布与她不大相称，脚上的布鞋沾满了泥土，可见来时是刚下地完，灰头土脸的让人嫌弃。但若细看，细长的眉毛似乎正好圈住了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而挺直的鼻子，配上那张粉粉的嘴巴，也是生的好看。由于母亲的原因，她就算是父亲府里的庶出小姐，也不得不要整日劈柴做饭，与丫鬟无异。母亲是庶福晋，当家主母少不了欺凌她。父亲觉得她丢了脸面，也置之不理，唯独她那嫡出的长姐善待她，与她交好，可自长姐入宫后，她便了无音信，后府里不知惹了什么灾祸，满门抄斩，她幸得表姐一家的救助得以逃生，若不是当初那场虚造她突发疾病身亡的乌龙，她也不可能被投送到一家农户生活至今，想到这，惜文觉得她实在太幸运了！不禁咧开嘴笑了。
“表小姐！表小姐！呀，您在这儿啊！害奴婢好找。”丫鬟春宜跑的气喘吁吁，可见她找惜文找了好久。
其实惜文不能说是乱跑，只是她对王府里这些精巧的装饰十分好奇，小时候她最长待的要么是柴房，要么是厨房，父亲很少允许她在府里走动，
“表小姐，您请随奴婢这边来。”春宜请惜文随她去梳妆打扮。
毓允回到房中，整整一下午都没有说话，呆呆地坐在茶桌旁。今天，父亲为了他所说的权益，而打了她，是从来没有的，她不后悔，一点也不，就算是为了惜文，为了妹妹，也值了。
玲儿跟着毓允回来后就见她进了书房，便想着端些茶水进去。结果还没进书房，就听旁变得丫鬟念叨着说毓允早些时候哭着跑了出来，还撞了惜文小姐。就忙放下茶水寻毓允，结果就听那些仆人说毓允哭着回房了。
玲儿轻轻地推开门，进了屋子。
“福晋，您还好吧！”一进屋，玲儿就看见了坐在茶桌旁的毓允，小心地问道。
“……”毓允没有说话，现在的她心里不是一般滋味，不想开口。
门又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是乌雅氏身边的净初，老人儿了。她的到来，也打破了主仆之间极少的尴尬氛围。
“格格，福晋请您到大厅里详谈惜文小姐的事情。”她说完就识趣儿的退下了。
毓允抬起头，很清楚地知道母亲怕还是不肯放过惜文。
来到大厅，毓允并没有看见惜文，眼里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失落。
“允儿，我其实……”郡王正要向毓允解释，但很快就被打断了。
“父亲，今日之事确是女儿的错，不知道您们召我前来又有何事。”毓允语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惜文已经入府了，而且也许是因为她那娘亲的模子，也长了个“祸水”样儿，若是入宫，必定得宠，也为我瓜尔佳氏族提了些士气。”乌雅福晋有意劝服毓允。
“生的好看又如何，她长在乡下，不懂规矩，而且没些心计，怎么在深宫里存活，怕是帮不了我们，何不给她条活路。”毓允暗里是不希望惜文选秀，不管是当了太子妃，还是老皇帝的妃子，明里也只能顺着母亲所说以家族利益为由回禀乌雅福晋。
“你若是这样想，那就从玲儿和惜文之间做选择，总要有一个人要去的。好了，允儿，我和你父亲累了，你也回去吧！”乌雅福晋下了逐客令。
看母亲已经说到这了，毓允也不得不打道回府，毕竟天色也晚了。但方才母亲说的话，毓允是心里不禁一惊，玲儿，惜文，这当真一定要选一个吗？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毓允也是无从选择。虽然一直没有再见过惜文，但单凭她是姨母一家唯一的活口让毓允更加偏向选择玲儿去，而胜似亲姐妹一起长大的玲儿，等同左右手，不能缺一。毓允确实需要好好思量思量。
到了亲王府，毓允下马车时一个不小心跌了下来，不过这倒没让毓允怎么在意，毕竟这一路她都发呆的出神。以至于摔倒，疼与不疼并不甚关乎。
“福晋，您今天一天都怎么高兴，适才下马车又摔了下，王爷要是知道了，那是要心疼了。”玲儿知道今日郡王府里都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有关于自己，不少让毓允心烦，就忙扯承煜，希望毓允高兴些。
“他……究竟是真，还是假……”毓允小声回了句，便进府里了，而玲儿听到后，停在马车旁愣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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