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有六十多岁,白头发不多,就是头中间没有头发,有点象西游记中沙僧的发型,据说是遗传的原因,大伯如此,父亲如此,弟弟还不到四十岁就叫嚷着头发脱落严重。
父亲是农民出身,大部分时间以耕田为生,不攀富,不踩贫,不虚伪,不显摆,反对浪费,性情直爽,说话不爱拐弯抹角。饭菜好坏,能饱腹就行,衣服褴褛,能御寒即可。老辈人说他节俭,年轻人人喊他抠门。喜欢昂头生活,时常教导我们,人穷不可怕,就怕没志气。
父亲成长环境,造就了他孤僻的性格和暴躁脾气。与母亲斗争了一辈子,武打片远远超越了言情戏。母亲也不甘示弱,喋喋不休,骂人不止,谁也征服不了谁。他们又像厨房里锅碗瓢勺,整日里在一起碰撞,摩擦,却又不离不弃,精神到挺可贵,生命不息,斗争不止!
父亲心情平缓的时候,也给孩子们一起回忆他凄惨的人生。儿时的父亲,他的母亲体弱多病,祖母年事已高,爷爷常不着家,小小的年纪,他就开始独当一面,烧水做饭,割草喂牛。一个人下地窖拾红薯,上面没人帮忙,他就用脑袋把装满红薯的袋子顶出洞口,拼尽全身的力气,把袋子弄上来,瘦小的身板已累得气喘吁吁,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之后,再咬着牙,趔趄着把红薯背回家,洗净煮熟,好的给人吃,差一点的給猪吃。
小时候,听着父亲凄楚的倾诉,也无动于衷,左耳进,右耳出,犹如耳边一阵风;现在回味忽然泪下。父亲幼小无助,孤独,青涩的人生,让他突然变得好脆弱,偷偷的拿了根麻绳,跑到屋后的弯树上去上吊,不知方式不对,还是上天的怜悯,上吊未遂。脖子上留下了一条黑紫色项圈,久久不能消去,祖母追问,他则摇头不语。
一个年幼的孩子,对生活如此悲观失望,可想而知,他肩上的压力早已超过了他自身载重量,几尽崩溃,何谈幸福与快乐?
父亲属于早婚,那个年代,国家也不提倡计划生育,我与小叔同一年出生,当然嫁出去女儿与亲娘同一年生孩子的也屡见不鲜。所以,父母也没法帮下一代管孩子。那个年代的孩子,被大人象小狗,小猫一样拉扯着,生的多,夭折的也多,有的孩子出生以后,没人带,在床上睡到两三岁,还没学走路,大人在田间干活,孩子扔在地头,鼻涕,眼泪,抓尿搅泥,地上滚爬,简直就是土猴子。没办法,也是因为贫穷,也属生活所迫。
当是父亲虽然很年轻,可即成家,则安家,从此,他就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七十年代,国空,民穷经济落后,集体制度的管理,人多不是力量大,而是依靠思想大。也正如甘萍所唱的(三个和尚没水喝)!
所以,那是的人们只能解决温饱,依旧难甩贫穷的帽子。吃糠咽菜,出苦力。父亲十七岁就与众多民工一起,背井离乡,挑沟挖河,做农民义务工。那时代,兴修水利,没有先进的施工机器,纯一色人工,靠的是田间劳动的农具。
我努力回想着农民在河工劳作的场景。站在河统子中间向两端望去,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形成了一条纽带,他们利用铁锹,点点产土,点点入筐,然后抬着筐吃力地向上爬,挖到第一颗泉眼,就兴奋的大呼小叫“到水了,挖到水了”!等水积多了,他们就开始启动抽水机,把水排出去,就继续挖,有点愚公移山的精神。当然父亲也与大家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看到一条条川流不息的河流,就联想到他们挥汗如雨,热火朝天的场景。父亲也偶尔透漏点他们民工背后不为人知的小伎俩。在工地,实在干不动了,就装病,伙房内找来一个热馒头,在尋来一根体温表,蒙上被子蜷缩在被窝内,把温度表插上入热馒头,温度计很快升起来,然后,再有工友拿给代工的队长看,以求瞒天过海,来换取一张病假条。
我听后,突然想大笑,却又嘎然而止,那时候的人们该有多坚强的毅力,才能得以生存?他们讨论的话题:“张三,一顿吃了多少个馒头,李四今天下午抬多少筐土”,除了朴实的情感,就是默默地做工。
在父亲二十四那年,爷爷奶奶因病,先后去世,留给他的除了大批的债务,还有未成年弟弟妹妹,父亲的人生跌到了谷底。几度绝望,几度挣扎,最终理智战胜自我,坚决与命运抗争到底!
有了坚强的意志,别人吃不了的苦,父亲能,别人受不了的最,父亲也能,所以他便从一无所有,开始创造了所有!
到了夏天,父亲喜欢光之后背,在田间劳作,艰苦的岁月磨练出一副铁脊梁,黑红透亮,任凭风吹日晒的肆虐;老舅笑他夏季三尺布足以,无知的我还跟在后面嘻嘻傻笑!现在回想起来,此话对父亲是莫大的侮辱,父亲一生,历经坎坷,勤勤啃啃,吃苦耐劳,不抽烟,不饮酒,勤俭节约有什么不对,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对他出言不逊!
(文/人生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