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春来春又去，可谓："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清明刚过，只有欧阳修的惜春词才能表达此时剪不断、理还乱的心境。
住院已五日，经过悉心照料，一向沉稳而和颜悦色的老爷子已只喝米汤且不识亲人了。今春注定是永别季？神明的上帝可不能开这个惨痛的玩笑！最后一个至亲，倘若倏然离去，距花甲为期不远之人情何以堪？子与父的角色，偷换无商量。无可奈何，光阴如此无情；且可奈何，话题如此沉重。
章家瑞导演《红河》，曾经和泪观看，但以为离我遥远，猝不及防、心如刀割的现实，难道就此陈列眼前？精神苦旅的冷暖，从来质朴、孤独而无可奈何。每一次大意与疏忽，往往酿造不可挽留的伤逝与无可弥补的遗憾。我们还在情感错位与挣扎中活着，不能把淡漠与从容归于宿命。有多少情结基于父辈的忍辱负重，有多少不屑的追寻成了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抱憾终身，往往只在执拗与通情达理一念之间。君可知之？
《琵琶行》的送别是素不相识者的同病相怜，精神放逐是无法逃避的人间至痛。"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比"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更令人酸楚万分。所有的诱惑在凌乱错杂的岁月印痕面前不堪一击，暮年的寂寥与无助，只成后人不久未来的复制，彼时此感，或生悔恨之花，逆光成长，不时枯萎，何其哀哉。花发勿呵护，花谢何断肠！这是伴随一生的其我奈何，君可知之？
还是白居易《无可奈何歌》，禅透生命无常之精髓，悟尽死亡无悲之妙理。"无可奈何兮，白日走而朱颜颓。少日往而老日催，生者不住兮死者不回。况乎宠辱丰悴之外物，又何常不十去而一来？去不可挽兮来不可推，无可奈何兮，已焉哉。惟天长而地久，前无始兮后无终。嗟吾生之几何，寄瞬息乎其中"，诸如“荣枯忧思与彭殇，都似人间戏一场”之慧，皆化用《庄子》大义，其逍遥适性、委顺随物的生存境界，与天同高。呜呼，人之形骸，方寸空虚，体同槁木，兀然不知，方寸成灰，永无思。其乃“人生百岁内，天地暂寓形。太仓一稊米，大海一浮萍"。人有超越生死穷达的界限，则逍遥自在。
“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庄子爱妻田氏暴死，其知己惠子问其击瓦缶木盆而歌之故，庄子诠释：生命源于形体，形体源于元气。气已尽，则命归去来兮。生死如四季轮回，昼行夜寐，若泣，则伤其生命真谛，何哭之有？人之生死，正如暑寒交替、日月变更。人不应太过干预生死。大道法则，天命不违。唯有乐天安命，以超脱之态，达观冷静面对才是。生宜乐，死不畏。一死生，齐彭殇，《逍遥游》之志。知人之死将归于何处，也就无需对死亡太过恐惧。何有无可奈何之喟叹！
人之病体倦极，如叶谢于木，其无可奈何。万一不为俗世所累，脱红尘于劫难，化鹤逍遥，怡观瑶池莲花，返归至乐仙界，其岂无可奈何之有？
（文/金牛望月之刘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