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州有琴师一名，自幼学曲弹奏出神入化，时而使人欢，时而使人泣。却不曾有人识得其中意。琴师名唤烨，最爱那百年桐木琴雕刻之。以为此生不可得一知音，心死，不再奏出通人心魂之音。
烨走遍天涯，看那潮起夕落，听那春吟秋笙。琴背其身，不再抚之。几栽春秋轮回，一夏季，烨游到络冥湖镇，夏雨瓢泼而下，突如其来大雨打得烨猝不及防，手袖挥起遮得一片视线，看见前方有一凉亭，便快步跑去。乃至亭内，心忧背上琴，解下所带探之，嘴中不停叹息。
谁知祸不单行，亭亦漏雨。正在惆怅之期，头上呼现一片鲜红，抬眼一看，一身着青衣少女嘴角攥着微笑，正一脸发现趣事地看着烨。
烨不由老脸一红，小心翼翼抱起琴不知如何面对少女。少女忽似想起甚么，急急跑了去，烨一手伸出，“哎——”一声却不知用何立场叫住姑娘。
雨中姑娘似是听之呼唤，脚边动作一洷，转身对烨又微微一笑，烨被姑娘那甜蜜微笑荡地心神不定，正恍惚之时，姑娘又转身离去，烨苦笑不已。
以为今日将变落汤鸡，谁知远处又有一点青色移来，再近些时，烨定眼一看，竟是那青衣姑娘。只见她一手持伞，一手拿着不知是何东西，看着身形竟有些颤抖。
烨急急迎去，扶住姑娘往亭里走去，至亭内才恍惚发现礼仪不当误，且亭内与亭外雨漏无异，又闹了个大红脸，嘴里不停歉语片片。
姑娘哑然一笑，又顾不得礼仪，碰了碰烨手肘，手中递去一物，烨定眼一看，原来是那蓑衣，烨接手而过。然不止，姑娘又用纤纤玉手指了指，示意烨穿上。烨不由连连道谢，而手中动作不止。
姑娘于烨换蓑衣之时，到其身侧小心翼翼抱起防止地上琴，纤纤玉手不住抚摸，却不甚奏出一音，惊得烨急忙转身，急急走上，欲要夺回姑娘怀中琴。姑娘眼中含泪瞧着烨，好生令人心怜，烨不由顿住，且算默认姑娘抱着。
姑娘见烨同意，不由笑意爬满面庞。便将手中伞递去，烨接手为姑娘打伞。姑娘带烨至一家家门前种有红梅几只而止，姑娘示意烨进去，烨先是一怔，接而向庭中走去。
停搁数日，烨才知姑娘名唤莺，方三岁幼时发热夺取声音。此后只可手语示人。
忽有一日，莺于庭中采那亭亭玉立之芙蕖，烨瞧见那如泼墨花般的景象，不由心生一曲，取之琴来奏起一曲。
莺闻之悦耳之音，放下手中芙蕖，竟扭身伴乐舞起。在旁引得小厮丫鬟数人前来观之。
琴音行云流水，舞姿涓曼柔美。翩翩摇曳多姿，娟娟弹奏多曲。两人之间似相识多年，旁人心中暗道：实为天合之作！
烨见莺竟可会意曲中意，不由心中欢喜。指尖奏出潺潺流水般琴音，旁人无不感受得公子心中欢悦。而莺无论琴音如何变化，身姿依然柔美。
只见莺纤纤玉手伸出，远处竟飞来蝴蝶数十只，其中一阳光下闪着幽蓝的蝴蝶停留在她眉间，一金黄蝴蝶停至她发间，随着乐曲流逝，莺脚尖踮起，在原地打起圈来。而另外彩蝶竟跟得她舞步，随她翩翩飞起。
莺舞步打圈于池边，却荡漾于烨心间。曲到深处时，众人不由喝起彩来，手皆触碰在一起，如潮掌声响起。琴音停，舞步止，情至深处时，众人眼角不由湿润一片，更甚者，掂者手帕轻轻泣。
莺停时，彩蝶翩翩环身绕，回眸，灿烂微笑布入烨眸中，闯进烨心间……
二人心生爱意，喜结连理，步入喜堂。每日琴瑟和鸣，日子过得滋润。好景不长，咯络冥湖镇瘟疫爆发。莺心怜天灾人祸间世人苦难，施斋行善。却不料，日日游走病人间，竟也患得那瘟疫。
那些人，烨无不像得了癔症般，日日夜夜守着莺不离不弃，生怕他一闭上眼，莺就随那日彩蝶般，曲断蝶不恋，翩翩飞去。
莺不舍烨如此舍命伴她左右，眼角落泪一滴。那个黎明，莺似回光返照，拉着烨取来桐心琴要伴曲起舞一支。烨含着泪指尖轻轻奏起那日两人首次合作之曲，曲间哀恫不止，亦和那日一般，彩蝶翩翩飞来，为二人之间伴舞。
亦和那日般，莺至曲高处，在池边打起圈来。烨弹奏琴音落至镇上千万人家。皆引得数人前来观之。
乃至曲音最后音一落，莺在业眼前往地上如断了线风筝倒去，烨不由加重手中力，弦断而弹奏人早已离去，向莺奔去。他死死抱着地上那憔悴人儿，喉间是止不住的哽咽。旁人亦低泣不成声，和那日一般手间帕子掩面而泣。
莺拼尽全力，指尖附在烨掌间滑动，随后，欲要抚摸烨那布满泪迹脸颊，却停搁半空，随后那灵动的生气随着蝴蝶翩翩散去，手落至烨胸前，不在卷动……
自莺离去之日起，镇上瘟疫悉数退去。众人皆到山上清云寺求签欲问此乃何意？方丈广缘一一解来：数年前，莺方时岁三，幼童一枚。那日老纳预见数年后此镇中一劫，与寺前哀叹。
却不料幼年莺丫头皆听去。于是便在寺中拜求我佛如来，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佛慈悲，老衲便问那丫头可肯为镇上人吃苦，丫头毫不拖泥带水点头应下。
而更改数人命数代价极其大，要失音以防天机泄露，而真正破此劫，需要受此劫折磨，再于一人心甘情愿承担这期间磨练，再以寿命尽付，此劫便可破除……
众人乃知，莺丫头为此二人中其易燃物，那另外一人为何人？不由想起那日：
守得莺故去三日入土为安后，日暮垂落后，烨看那还未解下的白幔，那放置灵堂间白烛，一跃于烛间幽暗莺的曼妙身段渐渐升起，心中不由哀恫，取之数年前桐心琴奏起。
那一曲，随弦断如数相思涌心间，仿佛又见那日青衣少女雨中送蓑衣，又见那日阳光中少女彩蝶中翩翩舞起……
待众人赶到时，只见烨指下琴弦断裂，人已垂头瘫在琴边，一只僵硬幽蓝蝴蝶守在其旁，一胆大镇民向前越去，手探至鼻宇间，哪里还有甚么生气。请一法师前来做法事，为二人共一墓下葬。众人皆称烨此日才去。
法师做法后收拾法器，离去前在府前嘀咕一声：怪哉！此人分明已故去三日前，何来此日才仙逝？怪哉，怪哉！
自二人离去共头七之日，镇上夜间有一种鸣唱极为欢快悦耳之鸟，只于夜间出行，且其音使人听之，心神安宁，数人皆称此鸟：夜莺。
——后记
（文/东欢言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