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我写的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故事。对的,我要写的是平常人的事。农历七月七开始写这个故事,算是应了"爱情"的景,开了头。
君第一次见到强生,他刚刚蹒跚学走路,长了一双红霞的眼睛,水汪汪地,诱人可爱,惹得怀孕路过的她停住脚步注视。
红霞注意到君明显凸起的腹部,问:"男孩?女孩?" "男孩。"君一手抚着腹部,一手忍不住去拉摇晃走来的强生。"抱抱你好吗?"君恳请。
强生从她手中抽出小手,急急转身,摇着头扎进红霞的怀里,好半天才扭过头来羞羞地偷看。
第二次见到强生时,在君狭小的公寓里。好奇的强生走来走去,到处张望,伸出小手去摸床上躺着的婴儿,君的儿子刚出生一星期。俩个小人互相对望,红霞教强生说话:"Baby。"
强生指着婴儿的小脚,儿语:"达达."
君的儿子本可以和强生一起长大,可强生的爸爸,黎明不喜欢美国,炒了老板要回国创业。走时,强生四岁,红霞怀里还抱着他的弟弟麦克。
这中间有好几年 君再也没看见强生,红霞一个人回来,半年一次,在君家住个把星期,登陆是为了保持绿卡有效。
君再见到强生,他七岁,依然那双难忘的眼睛,可惜一副近视眼镜架在上面怎么看那张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强生长得像极了电影里的那个小哈里.波特。
这回,红霞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在新州住下,递了公民申请,等移民局批准。如果公民能批下来,红霞就不用一年两趟地往返美国,她可以拿着外国人的身份常住上海。
强生被分到ESL(英语是第二语言)班,教课的汉普顿小姐,校长的妹妹,一点儿也不凶。在美国读书很轻松的,下了课,强生就和麦克去公寓旁的运动场玩,没有作业,红霞再也不叫他拉那难听的小提琴。
两个孩子相差不到一年,君和红霞约好俩人轮流带小孩,强生和君的儿子几乎天天凑在一起玩,口袋妖怪卡片,爆丸,看日本动画片,好得让弟弟麦克嫉妒。他们大声讲英文,麦克也想加入,可总念错了音,惹得两个哥哥哈哈大笑,反过来学他。
强生的快乐偶尔会被爸爸黎明的到来中断。黎明的脾气爆,来美国不是单单看孩子和红霞,他有很烦心的事要处理:和自己过去工作过的公司打产品专利所属权的官司。黎明工作不顺心,对两个孩子免不了不耐烦,在公寓里嫌孩子们吵,动不动就呵斥两个。红霞看不下去,说他两句,黎明摔门而出,在外面闷闷地抽烟!
黎明终于走了,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生活刚要由阴转晴,可是红霞的偏头痛病又犯了,黎明的到来搞得她太紧张。八岁的强生体贴妈妈,他让弟弟不要吵,把动画片的声音调到最小,给妈妈拿枕头,拉下窗帘,替她把房门关好。
红霞更习惯自己带孩子在美国独自生活,虽然她不太会开车,不大会讲英文,麦克自小体弱,经常生病,只要能远离中国的那份吵闹。
红霞在上学时就认识了黎明,黎明比她大八岁,高高的个子,宽宽的前额,不英俊,却有个性,倔强。黎明是红霞哥哥同学的朋友,大学里跳舞时遇上的。黎明和红霞在国内谈恋爱,家里反对,因为两人相差甚远的年龄,黎明的家境贫寒,性格的刚直不会讨好他人。要不是黎明的出国求学,拉锯战式的马拉松恋爱无法暂时结束。
那时,黎明走了,红霞很想他,一直悄悄地保持和他通信。红霞想他那特别的额头,他和别人不一样的思想都藏在那年轻平滑的肌肤下。那年红霞不过是有一个短暂的机会:持着经商的签证去纽约开会,她鬼使神差地被黎明说动了心,留下来和他结了婚。
结婚时,红霞不知道黎明是刚刚找到工作。
黎明每次想起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心里会很酸。在美国读完书,他要想顺利留下来就要在实习期间找到有雇用名额的公司提供工作机会,否则一年实习期过完,美国的学生身份会很快作废,他就剩下回国的路可走。黎明读书的州在中部,化学专业工作机会屈指可数,那里白人居多,很少有人愿意雇用没有绿卡的外国人。很长一段时间黎明埋头写简历,一个一个去面试,再一个一个被拒绝和淘汰。逐渐地,他悟出外国人的工作机会在大洋的东西海岸。种族混杂居住地,经济发达,工作供需产出量很大。黎明的实习期快要用完时,他不仅面临身份危机,更面临生存危机,没有收入就没有饭吃,没有住处。黎明过着水生火热的生活,白天去做黑工,干体力活;晚上回来熬夜,在网上找工作。穷得连生活费都没有,黎明还要维持一条电话线,它维系着电话面试的希望。实习期的最后期限逼近,剩下一个多星期了,黎明还没找不到工作。他坐不住了,破斧沉舟,付不出房费,索性退了房,用剩下的钱给自己的老爷车加满油,奔向纽约。这是黎明的最后一搏,住在车里,他忍着饥饿在找工作。
绝处逢生,柳暗花明,黎明一向以为是文人写进小说里的词,怎么也会进到他的生活?他不知道。
又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早晨,黎明被饥饿的肚子叫醒,从停在路边过夜的车里走出来,他感到眼前一阵晕眩,差一点栽到地上。虽然是早晨,夏天的太阳很早就晒得人睁不开眼睛。黎明隐约听见钟声,回头寻找,看见不远处的教堂,门外支着一个帐篷,无家可归的人排队在领施舍的食物。
黎明虚弱得已经无法思考,他的腿指挥着他的大脑走了过去,排进队伍。
当黎明伸手去接面包时,那个在桌边发放食物的四十来岁的东方人盯着黎明仔细端详,谨慎地用英文问:"我年轻的朋友,你从哪里来,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吗?"
黎明羞得满脸通红,把头垂得更深,说:"我毕业不久,从中部来找工作,毫无收获,而且现在身无分文。"
东方人突然换了中文问黎明:"懂中文吗?"
黎明在冥冥中,就这样被神奇的命运驱使,遇上了沈神父。
黎明通过沈神父的推荐,拿到了化学产品粘合剂公司的面试机会,黎明从此就信了主。
红霞的突然出现,让黎明的乡愁有了寄托,他抓住了她的爱,如同沙漠久旱的绿洲等到雨水。
强生是那场甘露后开出的花朵。
黎明虽然寡言,但很有责任心,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为了强生,为了红霞,为这个家,他要好好努力工作。(未完,待续。)
（文/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