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世上大概没有比她更可悲的女子了。痴傻，耳聋，眼瞎，鼻毁，哑舌，都是来自倾心爱恋的男子。
那年，她初化人身，对世间之事懵懂不知，结果被一容貌俊美的男子骗进了皇城。
他满脸柔情，将她搂在怀中说：“阿婼，朕娶你为后可好？”
她因为妖，世人皆对她避而远之，可他却不怕她，还对她说，“阿婼，朕娶你为后可好？”
城墙之内，宫殿之中，一颗纯洁无暇的桃花心在那一刻动了动。
当晚，她在他的寝宫里成了他的人，床榻缠绵间，她问：“我是妖，皇上不怕我么？”
他紧紧抱住她，又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反问：“只要有你在身边，世界荒芜朕都不怕，还怕你的妖身吗？”
她喜极而泣，感动得一塌糊涂。那时她以为，他是真的爱她。
【贰】
那个病怏怏的女子叫紫嫣，天生顽疾，却是他真正情之所归。
一日，路过嫣然殿，听得一男一女间对话。
男子的声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皇上，“嫣儿，我已找到为你医治的药物，过些日子你便能痊愈了。”
他用的是“我”，而非“朕”。他真正视为妻子的，唯有她一人，即使她是皇后，即使她对他的爱并不比她少。可是这份情，她一生都得不到。
“是皇后对吗？”女子的声音小到若不仔细听着，便如无声，又嘶哑得厉害，想必是长年缠绵于病榻的原因吧。
过了许久，才听见一个沉重的声音：“嗯。”
殿内再无声息，想来这其中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只是各自心照不宣罢了。
殿外的她，捂着嘴，强忍住眼泪，然后望着湛蓝的天空，她想，他们可有一瞬间的后悔？
有个神医曾对他说，妖为灵物，若取其脑髓，耳芯，眼珠，鼻骨，舌尖，再以心头血为药引，便可治愈嫣妃之顽疾。
她知道，他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另一个女子罢了。可即使这样，他能天天陪着她，宠着她，对于她这个外人来说，就已经是恩赐了。
【叁】
“其实朕也于心不忍，可是为了她，朕不得不这样做。”他终于向她坦白，却是在最后一刻。
他又怎么不懂她的心意，只是他的心早已给了嫣儿。他其实有想过许她一个来生，可是又觉得不妥。爱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无论今生还是来世，他都注定负她。
“我知道。”
她轻轻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泪珠悄然滑落，一寸一寸，沁入泥土。
他对她许过的承诺，好像还是昨天的事，那么清晰地印刻在她心里。曾经那些快乐的日子，恍如一场美如烟花却又短暂的梦，梦醒，她是不是也该走了？
君为心爱之人，妾亦为心爱之人。
愿君安好，妾不悔，但心痛。
【肆】
精元严重耗损，千白年来的道行在转瞬间就消失殆尽。她终是变回了原身。
来年，春回大地，万物重生。
一株绯色桃花，盛开于群山之鼎，面朝东南，她到底在遥望什么呢？
（文/百里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