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窗外飘着雨，淅淅沥沥的。北方的冬天，似乎连落下的雨，也不再那么单纯，时常会裹着清冷的脸色向大地寒暄一番；雨中的雪粒也不甘寂寞地伴着喧嚣在鼓噪，好像要迫不及待地告诉人们：这，就是冬夜。由于白天忘记了关窗，此刻，掠进一股寒风，刹那间，我的脊背闪过一径寒战。我知道，冬天已驾驭着寒流，悄然造访。
它对大地的封赏，不会只是寒酸的冷寂。浩瀚的苍穹还来不及收敛凝重的血液，它暗淡的皮肤就被锋利的寒流抹出一道口子。应该会很痛，因为我能看见寰宇洒落了眼泪，但不是那种绵密的晶莹，而是是一片净白的血色。
我倚在床头，柔和的台灯光与窗外的白雪相应着，这奇迹般地让我跳跃了一整天的思绪，缓下了杂乱的步伐；心，也因此静了许多。我浅浅地呡了口茶，将《十二门论》托在手中，细细地咀嚼着其中深奥的文句，领纳着微妙之法，任凭书中熟悉的偈诵在脑海里游走?：“众缘所生法，是即无自性；若无自性者，云何有是法？”
我爱这感觉——像是漫步在无法言说的般若海滩，领略着些许般若法味，于是，自然而然地，心就被这种宁静的惬意包围着，并暖暖地呵护着。不知何时，眼帘好像有些重了，颤颤地眨着眼，眼睛渐渐地……
奇怪——我出现在清亮的白天。但我几乎无法看清周围稍远一点的景物，那是因为它们被这张朦胧的雪色面纱给遮住了。
我惊叹雪的这种绵密！感觉身心似乎早已消融在这片白色的梦里。这使得我暗恋这抹白雪胜过沉寂的黑夜。因为黑夜的沉静，是无法这样轻易地俘获我的心，但雪却可以做到。我此刻伫立在雪中，仿佛已经浑然！就连沉稳的大地，此刻也只顾着贪婪地汲取这份净白的宁谧。
我应该要感谢老天的这份厚爱，愿意让自己珍藏的雪莲花适时开敷，也因此博得了众生对它的偏爱，因为它能安抚住众生那颗颗躁动的心。
虽然只是星星点点的雪，但霎时间，大地已被冰洁的白色封印！如此奇妙的天外来客，定不会由自己孕育；雪，固然不来自雪，对“自”方言“他”，尚无有“自”，何当有“他”？且舞动得如此轻灵，还有谁堪孕育？
我妄想挥手捕捉一片雪，并私自藏在我的世界，但掌上随着几点零星的寒意——已不见了雪，只有天之泪。而我又不想就此放弃，所以重复着自己傻傻的私欲，想要将几片白雪留住。然而，我的无助，是无法将这破碎的梦拼在一起。可我确信刚才抓入手中的，是雪，不是美的幻影。
雪，从未藏身何处，叫我该去哪里寻找呵？怕是任我寻遍天涯，想必仍是枉然！
雪的美，总是伴着寒意让人感受着。所以，雪的生命，是要依靠它自己得以生存的寒冷来维持的，而我掌心的温感，虽然承载着我对它的偏爱，但同时也是结束它生命的罪魁祸首。
突然间，我对周围的雪，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陌生，甚至认为，这只是瞬间的幻觉。于是，心里有些怕了，怕自己强加给雪的任何定义都是多余。凭感觉告诉自己，不要让低俗的思绪来搅动这片如幻似真的画。或许，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把自己弄丢了。而我能困扰的，或许也只有自己罢了。
伴着书的滑落声，我惊醒了——原来是场梦呵！我的心与雪的一场邂逅，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出来！而且还如此的清晰，我揉了揉眼，若有所思地看看窗外——
雪，还是雪，仍旧那么轻、那么细……
【作者的话】本文将佛教的中观法义之精要——“空”，以散文的方式写出。“空性”的法义本就深奥难明，用散文的方式，是为了避免繁琐、枯燥的说理，融理于景，以雪为例，让读者通过朴实无华的雪景，来浅尝一滴佛法智慧的甘泉，希望能给读者在纷扰的世间带去一丝无忧的清凉。
（文/释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