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过，霜降后，碾入半叠墨。听你说，故事中的离与合。灯花落，红烛凝固在卷角那一折。那一折，写的可是你与我。”
立春桥上，已是春日了罢。残雪渐渐消退。陆琛躺在一叶小舟上，想着那人的容颜，轻轻吐声，慢慢在唇齿间磨合，“卫绾。”
桥上有人喊，“陆公子，你的生意来了。”
陆琛上桥，他的生意便是为别人题字。虽说是个穷文人，字写得格外俊秀风流。靠此为生，换二三两钱。
每日这样也可以解决温饱，偏偏这陆公子看上了风月楼的卫绾姑娘，手中一有几两银子马上就去捧场。
谁不知道风月楼是个无底洞啊，可是任文人朋友怎么劝，也不听。每日到了那个时间便去檐下卧着，待画舫归来时，听一曲成眠。
夜色如水。
陆琛握着酒杯，遥遥与那人对饮。
卫绾前来与各位听客敬酒时，一圈过后来到了陆琛前面，正欲抬臂给自己斟酒时，一只温热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卫绾姑娘，喝酒伤身，切莫贪杯。”
卫绾抬眸，险些恍了声，听着“卫绾”俩字，被人温声呼唤。她委身答谢，离开。
从此二人渐渐相识，她知，他不是那些寻欢作乐的浪登之徒，也懂他眉目间如雪般的落寞，虽有一腔抱负，却不得朝廷重用，她为他梳妆，为他谢绝客人，为他抚平皱起的眉。
陆琛也怜惜，明白她在风月场所的艰难，许诺有朝一日娶她回家，不必过这低三下四的生活，不必为了生计而提心吊胆。他守她现世安稳。
卫绾听到此言，眼眶微湿，“我在风月场所，不敢奢望太多。只愿君心似我心，其他的不敢希翼，未承想，有幸遇到良人……”
陆琛扶起她，温声，“卫绾，你是我一生的妻。”
卫绾的心上的冰渐渐融化，在这世上，从未有人对她这般好过，虽然身为戏子，她却一直守身如玉，坚守初心。
多少富家公子千金一博，不过是爱她容颜，那些虚伪的山盟海誓不过是酒后戏言。她也以为，不会托付真心，可是遇见后早已情深不自禁。
她为他弄墨，一灯如豆，房间简陋，粗茶淡饭，二两浊酒。几样小菜。她笑，“对酌坐也胜似玉砌雕阑。”
他为她梳妆，为她点眉间朱砂，描远山眉，郎情妾意。她笑，脸色微红，带着小姑娘家的期待，“陆郎，我……好看么？”
陆琛眼带笑意，温柔，“绾儿，最好看了。”
她花下起舞，他便倚栏相望，说一句“人比花娇。”为她拂去花瓣，他在案上写文，她便一旁守候，谈论风月，俗或雅。二人对视，默契一笑。
陆琛起程准备去赶考，卫绾把多年的银两交与他。
“等我回来。”
她笑着点头，却在他转身时心口生疼。相思啊，她日日盼君归来，盼她的陆郎，盼她的良人。春去冬来，入目只是满目荒凉。
第二年，开春。陆琛骑着高头大马，十里红妆，娶她回家。
她却拒绝，她只是风月场所的歌妓，最卑微的戏子。而他已是春风得意，仕途平稳，皇上器重之人。
她缠绕病榻，容颜已残。花亦凋零矣，她托人说她已嫁给寻常人家，不愿相见，公子请另觅良人。
陆琛苦笑，“可我说过要娶她做我唯一的妻子。”
最后还是寻到了她，陆琛像曾经那样呼唤，“绾儿，我回来了。”
她落泪，轻轻应答，“陆郎。”
此生不负。
“年岁过，梦里有雾深看不破，你说戏文中的离与合。灯花落，白烛凝固在卷角那一折。台本合，恍然又过了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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