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风万万没有想到，沈山河日日来找他，天天在屋檐上趴着，见到他也没避讳，就这么跳下来，然后大摇大摆的坐在石凳上吃绿豆糕。
“……”
“别这样，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
段长风正在下棋，一个人独自在那对弈，沈山河坐过去，拿上黑子，“不如我们对弈一盘。”
沈山河的棋风并不像他这个人那般随意，处处埋下杀局，请君入翁，然后再一举攻破。棋风狠绝，一连几盘都把他逼至绝路。
“我赢了。”沈山河笑。“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虽然我当着不学无术的名，但是并不代表我不会。”
“……嗯。”
“喂，段长风，你可真是无趣。我说那么一大堆你就回我一个字。”
“为什么总来找我？”段长风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虽然段长风口碑很不错，深得老师和同伴的敬佩和赞赏。但事实上他身边的朋友并没有几个，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孤僻地看书，与人交谈也是三言两语敷衍了事，似乎对什么话题都漠不关心。
“因为我想和你。做个朋友啊。”
段长风一怔。“我拒绝。我想你也是一时兴起，平日里你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了，无论是可以两肋插刀还是喝酒享乐人都不在少数。我们不是同一路人。”
“偏安一角。战火已经烧到长安城外。段长风，你想凭一已之力而扳回全局么？即使现在面临这样的情况，城内还是歌舞升平，当权者还是在贪图享乐。请你好好考虑我刚才说的话。”
人人都以为沈二公子泡在蜜罐里。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人怎么会知道民间疾苦，一个什么都不知的人怎知救国之策。却不知真正清醒地认清现在局势的人，正是被人称为混世公子的沈山河。
启承山河。
“……也许外面的谣言并不可信。”末了，只是默默地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谁知道呢，我们都不是谣言中的长安二绝。我不是，你自然也不是。”但是沈山河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段长风从里屋拿出灯笼，微黄的光，从屋檐上闪过。脚步声渐远。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四周又趋于平静。
“长风。虽然我们生在富贵之家。不必为饥寒所逼，可是在这个朱红门之后。又有多少人因为它而被夺去生命呢？我希望你记住。我们在富贵之家依靠的正是百姓。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凡事都需克制。”
“是。长风谨记。”年少的他并不明白，长兄为何意。
“我愿意做这长安城最后一个守门的人。即使城外已战火连天。即使所有人都选择逃避。我依旧会选择提着灯笼站在这里。照亮这座城。凭己之力。尽我所能。”
一连几天。沈山河都没溜出来找段长风。
被安置在石桌上的绿豆糕一块也没有少。
他突然想起他那天说的话。“怎么说呢，好奇怪的感觉。就像你一个人提在灯笼，在城门守着。有人在后面拍拍你的肩膀。也提了一盏灯。在你身旁并肩作战。”
只是长安城攻陷的太快了。
快到段长风现在想起来还算是一个梦。只是眼前不断晃动的火光。还有真真切切滴在他脸上，段家几十人口的血。以及自己被身旁的沈山河扶起来，他脸上的表情。
“我在。”沈山河一手扶住他，另一手拿出精巧的匕首。“杀出去。城南现在正处于突破口。”
没有一句安慰的话。沈山河只看了一下沈家那几十人。便拉着他走了。
“不会白死的。无论是段家还是沈家。还是这千千万万无辜的百姓。”
一路上。夜很黑，没有月亮。沈山河不断重复。声音越来越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胸口流出来。这个时候段长风才突然醒悟。他受了伤。似乎还伤的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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