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着老树斑驳的纹络，街角的一片梧桐叶静静地躺在那里，好似来自上一个季节的飘落。风起时，晃动着城市常绿灌木的罗筛，光影碎了一地。我透过天际的辽阔，看到过去、现在的我一路重重叠叠的身影。有不平、有不甘、有放纵、有期望，在岁月的年华里改变了稚嫩的面容，时过境迁里捏造了性格。
翻起儿时的照片，我不敢确信那张有着温暖可爱笑容的孩子是我的曾经。童年是一道美好的彩虹，搭起一座奇幻的桥。少年是赤诚却又孤独的含羞草，每每独与春风闹。青春不会笑，父母眼里的孩子气已经一寸一寸谙触到少年的愁滋味。窄小的视野令人庸人自扰，曾因年少的时候脸上长了一些雀斑，于是闷闷不乐乐好长时间。
经历过朴素的生活，对潮流的狂热，不再热衷于流行的衣装，坦然地说出所处的地域家乡。成年之后的这一段心路是王子幻想的破灭，与现实给与的安分。自以为玉树临风，期盼着某一个美好的时刻或者一片轻柔的月光下，一个女孩喜欢上自己。一见钟情、命中注定、三生轮回……被冠以古典浪漫情结的花环早已枯萎。彼此之间地擦肩而过，自然而然的一粒尘沙被风扬起，消匿无踪。
每个人小学时都写过一篇作文，名为我的梦想。“我的梦想是长大后做一位发明家……为生活创造无限的可能性。”是什么吞噬了我的初衷？以后的我沉浸在光能勇士、皮卡丘的幻想里。十四年每天每日地蜉蝣过日，我没有为这个世界发明任何东西，生活也并没有给我无限可能，若干年后，我只有在情感的笔触下寻找通向美梦的方向。
也许前世是汤显祖笔下文弱的书生，进京赶考名落孙山，孤独一生，穷困潦倒。从小到大老家的人都说我很老实，其实我的性格更像一个女生。很小的时候遇到伤心的事情，家人的呵斥，我都会偷偷地流眼泪。我不喜欢与人争斗，体质也弱，篮球足球都不去玩。我以为我的性格一直是乖顺的，直到一位老师讥讽的语气；一位老师因我在地图上找不到黄河踹了我一脚；一位老师因我没有作笔记扇了我耳光，还有一位老师因我的倒数的物理成绩捶了我的胸膛；一位老师不相信我忘了带作业，把我叫到讲台前的批评；一位老师因为我的思想品德课本丢失，让我不论采取什么方法甚至在陌生的城镇满大街去借书，以我为例教育同学们端正学习态度……在漫长的学习生涯里，我丧失了对教师的信任，慢慢虚与委蛇。但在我的生命中却出现一位女教师，对着我空白的数学习题叹气。她的朴实、真诚在以后的日日夜夜里灼烧着我的灵魂。
青春的成长，带来了独立的逆反。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与自己的老爸顶嘴，爸爸气得说不出话来。我的眼神是怨毒的，从此以后很少见到他发火的脸，即使很少笑容，经常愁云密布，那并不是他的表情，是生活给他的脸色。
整整一个大学我都是混过去得，别人眼里我是个混日子的学生。我看不下也看不懂机械的文字，将宝贵的夜晚通宵于游戏，将明媚的课堂当作卧室。我向家人提出过下学的决定，他们坚持让我读完大专。我无可奈何，在学校里一边虚度着时光，一边忍受学业的煎熬，却还抱着毕业拿不到毕业证的恐慌度过了三年。
步入社会后，我作了最无助的选择。那是一个无法言语的半年。我在日夜操劳地工作，体会到了生产工人的生活。单调乏味没有自由，一个动作重复上万次，站着都可以睡着的日子。社会日新月异地发展，三大产业所需的物质基础形成一个庞大的就业群体。他们是失梦者、日复一日奋斗在生产线上，不管是否心甘情愿，如此强度的工作负荷和薪资环境，感受不到阳光的温煦，足以让人卑微、麻木。我向他们显示自信的笑容，作出一份成熟老练的样子，我以为可以凌驾在他们之上，因为我知道人与人之间那份不可能逾越的身份职责，很多时候别人并不是尊重你，而是尊重你所处的位置。后来，我失败了。
天性未泯，机缘巧合，文字契合了我的内心，我重拾了前世的穷酸。我的个性追求完美，作文也百般挑剔。一次，同事们聚餐，圆桌前是一片沉默。我从来学不会一群人的社交，察言观色、语出惊人。我身旁的老乡说我太过老实，要我跟在座的人递烟。我竟然觉得不好意思了，然后又向我的师傅敬酒。我的动作生硬而稚嫩，如同一个孩童般脸红了起来。
我的失败在于始终做不到与自身不符的另一面。埋头走了很远，以为已经蜕变，可还是回到了原点。那些新世纪来临之前的轰轰烈烈的主张口号如同我对于自己的文笔，新进中带着盲目与极端。我为之入魔，为之执着。生活的意义，愚昧的我无法参透，唯有让文字来让我作出选择。狂妄的我想集百家之长，独树一帜。刻意地追求新文风、新体裁。假若文渊即我，我即文渊。我为何还要写文章？看来修为是唯一的理由。假若不进步，不如折笔弃书——这便是走火入魔了。
文章有灵，心诚得之。我非文渊，文渊非我。文章是心灵的感受，是美好的存在。借文以抒情如同作曲以痴醉，作画以入迷，作舞以舒发。不须过分注重实现它的方式，须谨记我们的初衷。文字是心灵的收集，记录恒久的境界；这一个我是生活得自然，追求心灵的宁静。
我就是我，是爱你的曾经，是爱她的现在，是未知的未来。
（文/钟离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