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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将歇月未明

6292字,非主流,高一年级评分作者:幽幽时间:2020-07-05 10:58
短篇故事:风雨将歇月未明

  【山雨欲来风满楼】

  屋子里的阳台上,架着一张小桌子。她记得这是在小学,父亲买给她的,她很少用,也舍不得用。

  面前摆着一堆书和作业,想写什么却无从下笔,无心下笔。窗外的天逐渐暗了,安静得像一片旷野,荡着几只孤鸿的嘶鸣,随风落在她的耳朵里。不大不小地在她耳畔回响,让她心悸。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妈呢?”熟悉的开门声响起,父亲在家里走了一圈,问。但她不说话,也不抬头,只是摇头。

  父亲拿起电话,没打通,转而回了房间里。她的心提紧了,很快,马上……

  “这是什么意思?”他手里抓着两张纸条,一张是母亲留下的,另一张,是她的。她不敢说话,只等他看完纸条。

  “这是什么意思?”他终于看完纸条,再次问了一遍,手捏着纸条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一遍遍抖着那两张纸,再看着依旧保持沉默的她。

  “你妈呢?”

  “你不是看了吗?”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此刻没了若有若无的孤鸿鸣,取而代之的是胸腔里雷鸣般的鼓声,牵着她的脑袋,阵阵疼痛。她一说话,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变得有多哽咽。

  “你妈在哪?给你妈打电话,发消息,快点!”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让她拿起手机。

  在父亲的注视下,她给母亲打了电话,心如一潭死水,什么样的结果也惊不起一丝波澜。意料之中地没人接。“发QQ。”

  “不用找了,没结果的。”她声音在发颤,极力克制着。

  父亲看着她,心里恼怒却也无可奈何,自己走到客厅扬着贯有的大嗓门儿去打电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也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初拥】

  她想起了就那么几个小时以前。

  弟弟在她床上扑腾,从她身边爬来爬去,让她无心写作业。不经意间,两支笔被他扫了下去,落在窗缝里。她瞪他一眼,拿着手机照明。可惜榻榻米的窗缝实在太小,除非把床拆掉,不然没法捡起来。

  “出去!”她烦躁地吼着弟弟,小家伙执着地待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妥协。

  母亲窜到她房间里,翻找着衣柜里什么东西。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她眼神变得空茫:“收拾东西了?”

  “嗯,今天走,难得家里没别人,给你弟报的新幼儿园就要开学了。”

  喉咙一下子哽住了,埋头不再说话,只是看不清了眼前的东西。直到母亲走出她的房门,她猛抽出几张纸捂住自己的眼睛,将纸巾紧紧攥在手里。

  下午三点多,收拾好了。她站在一堆行李旁边,大包小包看得心里五味杂陈。母亲牵着弟弟,小家伙还抱着玩具小熊不肯撒手。

  “待会儿我在外面打车,让师傅开进停车场,你在这等着,守着行李。”帮母亲把行李送到地下停车场,母亲带着弟弟出去了。剩下她一个人。

  她把手揣在兜里,二月中旬,天气还冷。地下室没有风,穿着羽绒服,她的手却捂不热。她感受到自己眼眶先变热,脸颊再变凉,她没有擦眼泪。

  这会儿眼泪流完了,待会儿就不会哭了吧。好姑娘,待会儿别那么矫情好吗。她这么告诉自己。

  但她错了。她慌乱地抹掉眼泪,平复心情,因为已经看到了一辆陌生的车正缓缓驶来,停在她身前。母亲打开车门,司机也下车帮忙提东西。视线再次变得模糊,她暗骂:出息!

  她就是没出息。“好了,不要哭……”母亲的短发遮住了她的部分表情,让她看不全。她将与自己一般高的女儿拥进怀里,抱了数秒。

  “好了,快回去。跟姐姐说再见!”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打开车门让姐弟俩看着彼此。小家伙张着嘴巴,一张脸有些茫然,却还是挥着手。这样的场面实在难受,母亲匆匆关了车门让司机开走了。

  她这才回过神,脸颊先是无止的温热,然后才是无休的刺骨。快十六年了,十多年来,这是长大之后第一次有意识地这么被母亲抱着。原来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感受,这样的成长……

  【观者犹可悲】

  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许多亲戚都已经知道了。那天晚上,十几个亲戚老老少少拖家带口,涌进她家。

  “没想到竟然这样!”

  “要我说……”

  客厅像飞了一群麻雀,即使没见到人,也可以想象到每个人挺着胸脯各抒己见。蹙着眉头,唾沫横飞,飞来的唾沫能浇灭家里的火焰似的。一声声诋毁,一声声泄愤,说得感同身受似的。他们兴许自问是眼清目明的旁观者,在她看来却个个像牙尖骂街的泼妇。她听着客厅几个熟悉无比的大嗓门儿,觉得可怜又可悲。谁呢?都是。

  门被轻轻打开,又被轻轻关上。进来两个阿姨,平日和母亲交好的。

  “你知道你妈妈在哪吗?”轻柔的嗓音,让她心里舒服了些许。她摇头,确实不是她有意隐瞒。

  “那你千万别急,你妈妈会回来的,她是爱你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学习……”惯例似的嘘寒问暖了几句话,门再次被轻轻打开又被带上。她终于抬起通红的眸子,她听不得这些话,听起来比外面那群麻雀还叫人难受。

  【重担】

  很快就开学了,她初三,正在准备中考。

  “快点联系你妈妈吧,该闹够了回家了……”奶奶每天依旧絮絮叨叨,她忍得了。

  “你妈今天跟你跟你发什么消息了?”父亲几乎日日在问,她脸色更冷。她不愿回到这个家,面对各种询问和争吵,令她压抑又厌倦。

  开学没几天,班主任找到她:“你爸之前来找过我,说了些你们家的事,只是一直没时间找你。患抑郁症的人确实不好受,心里承受了很多,你要尽量多陪陪你母亲。我不能告诉你完全不管家里的事,毕竟对你来说或多或少都有影响。只是希望你能够调整心态,就要中考了。”

  “上学期期末就没考好,如果下一次考试你不能及时调整的话,就有点危险了。我看了,你是有保送机会的,还是要抓牢。”

  她诚挚地谢谢老师,终于没让自己再没出息掉眼泪,这是她到目前为止听到的最能理解自己的话了。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找到她的老师。母亲上个月才查出中度抑郁。其实从去年开始,爸妈吵架就愈加频繁,动静闹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严重。

  也是从去年,初三上学期半期之后,她的排名跌得一塌糊涂。这个落差,旁人看来,令人费解。

  她没想到老师找了她之后的第二天,父亲亲手给了她一份遗书。她捧着那本原本是母亲辛苦考来的月嫂证,一字一句地辨认着写在证书那张纸背后的字迹。她想起父亲身体不那么好,恐怕是害怕自己撑不住吧。

  她不知道什么样的遗书是有法律效应的,但看了这份“遗书”,除了一番复杂,只觉得可笑,丝毫不觉得正式。无非是抒发情感罢了,说是随笔,都勉强。

  她将“遗书”放在自己书柜的某个角落,坐在凳子上木讷地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似乎想这么摸到自己的心脏。那是良心的位置吗?她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没有良心,但她依旧会这么做。

  她觉得父亲很幼稚,爷爷奶奶也多操心了不少。她做不到不管家里的事,却不知道该怎么管。她肩上除了升学的担子,再次被人强行压下了新的担子。

  【糯米丸子】

  过了一个月左右,已经是三月份,母亲找她团聚。

  早晨她撒谎说和同学复习,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自己出门了。她跟着小姨还有母亲的好友,坐上了一辆大巴。

  大巴越走越远,高楼逐渐消失,房屋变得低矮,农田变多了,她看到了大片的油菜花。她甚至看到了,山的轮廓。家乡这片区域是一片平原,没有山。

  一行人在安静僻远的社区下车,马路两侧的社区看起来很新,种满了树。杏花开得正好,沿途开放,干净怡人。天蓝得喜人,一尘不染,杏花嫩叶亮得晃眼,留一路芬芳。

  一众人被母亲领进家里,一室两厅小小的屋子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又感受到了家的味道。她现在所谓的家,哪里算家?

  弟弟兴奋地给她看幼儿园里带回来的东西,带着她一页页翻着自己的图画本。她一直一直夸着小家伙,让小家伙辫子翘到天上去。她望着小家伙失神,他知道有好些人在想他吗?

  “吃饭了!”母亲端出饭菜,无论是鸡汤还是丝瓜那样简单的家常菜,都是她许久未见的佳肴。鸡汤的味道溢满了整个屋子,还有鸡汤里当归的味道,金黄的鸡汤上飘着红枣和枸杞,清淡令人有食欲。

  她窜进厨房想帮忙,见母亲折起抹布,让抹布咬着一个碟子,端出一盘丸子。她盯着那盘丸子,是糯米做的,刚被撒了葱花,带着猪肉的淡粉和糯米的米白,缀上小葱花,令人垂涎三尺。

  “我网上学的新菜品,这是第二次做了,你弟弟喜欢,快来尝尝。”母亲收不住嘴角的笑容,招呼着她在饭桌前坐下。

  母亲准备了满桌子的菜,她第一筷子夹起一个糯米丸子,放到嘴前闻到了一股愈加浓烈的香气。咬一口,糯米夹杂着碎猪肉和葱花的味道,香糯可口。迎上母亲期待的眼神,她不断点头:“好吃!”

  她吃着餐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她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想想已有一个月没吃到母亲做的菜了,自己都将忘记了,原来母亲的味道是这般,让人熟悉又安心。嘴里回味着母亲做的菜,想起在那所谓的家里,简单无味的一餐餐吃食,真是令人厌倦。

  桌前坐了一众人,是母亲亲近且信任的人。这才像家,她又要没出息了,却又即使止住了,埋着头,或许没人发现她红了少许的眼眶。

  【杏花满山】

  母亲的新住址,周围开满了杏花,听说附近有一座山,开了满山的杏花。

  他们乘车去了那座山,一路杏花指引着方向,对行人的到来夹道欢迎。山上一片粉白,在阴沉灰白的天底下成了一片光。从前只见过满山的树,但她第一次见到开遍满山的花,只有杏花,再没别的树种。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开始爬山,她跟在兴奋撒欢的弟弟身后,一言不发。花很好看,但拍了些照之后,兴趣缺缺,实在再无心欣赏。

  “下次你来,我们就能吃杏子了。”母亲跟她并肩走着,她知道下一次将是她自己一个人来,以及之后的每一次。下一次,这三个字看起来不真实却总能令人期待。

  跟着逛了许久,到了四五点,时间差不多了。“要注意安全啊,一定不要跟你爸说今天的事……”母亲陆陆续续叮嘱了一系列事,直到车来。

  “姐姐拜拜!”小家伙挥着小手,上一秒还无措着,这会儿终于明白姐姐要走了,挥着小手却仍张着嘴巴,表情有些木然。她咧嘴笑着告别,转过身的刹那,眼眶发热。

  “注意安全!”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能感受到母亲锁定在她身上的目光。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关闭所有的感官吧,她祈祷。

  【失落】

  “马上体考了,想要保障跳远失误更低,跳得更远的同学,我再推荐几款鞋子,回家准备!”体育老师背着手,一脸严肃。

  她埋头看着前不久体育老师才推荐的一款便宜鞋子,心里揣摩着。女子跳远1.96米满分,她本不能跳满,甚至一米九都很难达到,但某一次突然四肢开窍跳到两米,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虽然能跳满分,但次数不多,她担心。

  她回家还是在QQ上跟母亲说了,自己再上网看了看那几款鞋子,每一款都比老师之前推荐的那款要贵很多。“不买了吧,我觉得我可以。”她还是选择这么告诉母亲。

  “你们班是不是很多人都买了?”

  她没否认。

  “买吧,别人都买鞋子了但是你没买,虽然能跳到满分了,但是也尽量减少意外。”

  “还是太贵了,我努力些就好。 ”她执着着。

  两人的对话沉默了多次,最后还是母亲选择了妥协。

  体考前几天,放学后照理和母亲聊天,母亲问:“今天你生日了,你爸他们,有没有给你庆生?”

  没有呢。

  这么快?往年一直期待的生日,今年竟无知觉地到了。可是没人记得呢……似乎前几分钟,父亲和奶奶都在问母亲的事。记得历年生日,爷爷奶奶都会给她煮红鸡蛋,今年却连个白水鸡蛋也没有。

  “会不会失落?”

  当然。

  “他们不记得有我记得。祝你生日快乐,永远的开心快乐,有一个美好的前程。记得一直都要开心,好好爱自己。”

  “你已经十六岁了,真正长大了,也让我省心了不少。”

  某种情绪在胸腔里冲击着她,从眼里溢出来的情绪止也止不住。捧起电脑旁母亲买的仙人球,她许了一个愿,好起来吧,一切都好起来。

  过了生日就要体考了。她站上了跳远的垫子,深呼吸后展臂起跳收腿竭力一跳,她感觉自己跳得很远,垫子上却像有一股阻力,生生拦着她,让没站稳的她再往后跳了一小步。连续三次如此。

  “一米八七。”

  “谢谢老师。”她垂着头,她不知道垫子上的她着了什么魔,她真的尽力了。能补考,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拿满分了。

  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压抑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她后一位女生考完回来了,坐在位置上,没多久,身边围了一大堆人。

  她猜到那个女生发挥失常,就像她。几个女生安慰着她,她跳了一米九三,只差三厘米。女生哭得很委屈,她听着愈加难受。看着脚上的鞋子,她难受,却流不出眼泪。

  她发了一路的呆,在想,自己让母亲失望了吧。在想,为什么有时候眼泪这么廉价,有时却这么奢侈。

  【守得云开见月明?】

  又是一次大考。那次大考是决定她能否被保送的最后一次机会。

  这一次终于不再令人失望,经过前几次不正常的下降,她终于回到了好的状态,年级前十,在保送生里排第六。

  在签约学校的前一天,父亲没有回家。母亲说,父亲找到她了,以弟弟生病为由找到她,自己主动给的地址。她无法想象两人见面的场景,是相顾无言,还是当众大吵?一想到后者的可能,她害怕地制止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

  第二天父亲赶来学校陪她签约,坐在她身边看着周围坐着的一样有保送资格的人。

  “待会儿什么程序?”

  “挨个按名次选学校,最好的学校有五个名额,另外两所重高名额要多些。我第六个选。”

  父亲刚知道她的名次:“那你就选不了最好的了?后两所想选哪个?”

  “我选得了,第一名不要保送名额,要自己去中考。”这是她知道的已确定的消息。

  父亲一副恍然的神情,她坐在旁边觉得冷,止不住地打寒战。这会儿已经是五月份。她不敢问父母的情况,只字不提。父亲似乎还停留在与母亲相见的场景,整个签约,有些心不在焉。

  没多久,母亲带着弟弟被父亲接回家了。她感激他们选择在她上学的时候回家,她从心里畏惧见到他们回家的场景。

  再之后,政治历史结业考试,她历史考了九十九,政治九十一。本打算爸妈自己来问,给一个惊喜,却久久等不到,以至于忘记。直到高中上了快一年,有朋友家人考试,母亲才问起,她才想起。

  她曾以为一切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如愿去了向往的高中,家里逐渐变好,似乎一切都变好了。

  但是那会儿的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变的。究竟是光明,是曙光,还是深渊,也许不久之后,答案将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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