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吸走了夜的黑色素,天变得透亮起来,如铜油浸过的纸伞。树上的鸟儿当然要欢唱,声音却使沉淀了一夜的浊气再次泛起。
清明时节,江南已是暮春了。田城站在阳台上,用力吸了一口烟,凝望着天空,迷惘中感觉到生命在蹉跎中延宕。春天总是如此短暂,短到犹如街上时髦女郎穿的裙子,难以包住自己的内裤。
田城一大早起来,是因为昨天父亲来电话,让他回乡下去扫墓。匆匆洗漱后就出门了,20km的路程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远远的就看到父母在村口等他了,母亲手里拎着纸钱叠的银锭,父亲手里拿着镰刀。春风也不能舒展岁月留在父母脸上的痕迹,如布满江南的丘陵,沟壑纵横虽不明显,但已有了历史的厚重感。
田城接过母亲手中的祭品,一边说已经在店里买了。一边打开后备箱,里面有一大包纸钱和冥币。接着又说道:“现在商店里什么都有,你们身体又不好。何必费神折叠这些纸钱呢?”母亲却笑着对他说,自己折叠的银锭心才诚。
墓地在村前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这里安葬着田城江南的先辈们。虽然每年都来,走进树林,田城还是略感阴森。一个人都抱不过来的槐树有十几棵,加上几十棵柏枝树和其它自出的树,让这片树林密不透光。往年父亲身体好的时候,会召集族中子侄,修剪树木,清理杂草。今年杂草未除,树枝未剪是因为父亲在正月里摔了一跤,至今身体尚未完全恢复。
田城接过父亲手里的镰刀,带上早已准备好的手套,开始了清理。旁边的父亲不断地指挥着田城,在父亲田援朝眼中,儿子干这些活连村里半吊子农民都不如,恨不能抢过镰刀来自己干。经过父子一个小时的战斗,杂草基本上清完了,碍事的树枝依然顽强的长在老槐树上。在父亲失望的目光下,田城放下了镰刀。看着手上的血泡说:“就这样吧。”
田援朝领着儿子一坐一坐的坟祭拜烧纸,告诉儿子这八座坟里分别埋的是谁。其实田城八岁时第一次上坟祭拜时,父亲就告诉他过了,父亲也许是真的老了,这两年每年说一次。
第一排东上首的是田援朝曾祖父曾祖母的坟。他只是从祖父田季春口中得知曾祖父叫田源,至于曾祖母的名字,祖父从未说过。田援朝心想也许祖父自己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女人的名字,连至亲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后面依次是大祖父田孟春,二祖父田亚春,祖父田季春和祖母李氏的坟。第二排上分别是,两位伯父,父母,叔父的坟。
田城当然记得,几年前自己的祖母去逝时,曾把祖父田夏平的墓打开。把祖母的骨灰放入墓穴中与祖父合葬,后来立碑时自己才知道祖母的名字叫张淑娴。
父子俩一一祭拜完后,田城给父亲递了一支烟并点上。田援朝抽了口烟说,今天风有点大,等纸钱完全烧尽后再走吧。田城点了点头,也点上了一支烟。对于这些先辈们的经历,田城也略有知晓。在去年的祭扫时,父亲会对自己说起一些先辈往事。那一年故黄河发大水,把先辈们的村庄和地都淹了。下半年收获已无望,经过村民们反复讨论,一部分人闯了关东,一部人沿途下了江南。田城高祖田源选择了南下。
田援朝望眼前袅袅青烟与手中之烟,经风吹后迅速消弭在空气中。思绪却穿越到百年之前的那个晚上。
经过大半年的沿途乞讨,田源一众人已疲惫不堪,饥饿难忍。暮春的黄昏又下起了雨,刺骨的冷,女人和孩子们在风中瑟瑟发抖。此时的田源,看到前面有个小庙,与众人商量今日在此过夜。等走到庙前,才发现小庙破落不堪,断壁残垣。幸好后半面屋上的瓦还在,可以暂避一下风雨。一路的逃难经历,让他们早就学会了分工,不用再做安排。男人修补一下破庙,孩子去捡柴火取暖,女人挖野菜准备完饭。
田源的老婆自己已无心吃晚饭,盛了一碗野菜汤给女儿端去。看着脸色如蜡的女儿心都碎了,女儿已连续发了两天的高烧了。她把汤放在地上,把女儿抱在怀里,分明感到女儿在发抖。喂下去的野菜汤,在不到一刻钟后,又如数吐出来了,还带出了胃里的黄水。田源无奈的看着,夜还是在众人叹息中降临了。田源走出了破庙,远处传来几声蛙鸣。这几只蛙才从慢慢冬日中醒来,发出的声音如哀嚎,身体还相当瘦弱。这几声哀嚎却招来了它们的杀身之祸,田源把它们去皮后放在锅里煮了一碗汤。端起汤准备给女儿补充一下营养,这是他作为父亲唯一能做的。
虽然有时候极度的疲惫能战胜饥饿,但饥饿依然在梦中挣扎。田季春梦到了田鸡汤的味道,口水不自觉的从嘴边流出。梦里碗破的声音清脆凄厉,在破庙中划过,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夜空中响彻。田季春从梦中醒来,呆呆的凝视着地上的那几只田鸡。醒来的众人,早已在不断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变得麻木了。 本来无声的雨也抽泣起来,似乎有意在增强这夜空中的悲伤。
在田季春行将就木时,他又看到了那几只田鸡。在他漫长的一生中,曾无数次梦到那几只田鸡。
在他目送父母、儿女、孙辈们从身边不断离去后,他终于想到了死。他知道自己已经活的够久了,他想为后辈省一些粮食。虽然当时人们已无饥饿的记忆,痛苦的回忆已不是当代人追求的目标。
他总是在只有自己听到的语音中,教导已死去多年的儿孙,对还活着的孙子他却不理会。在他这次死前,他曾经“死”过三次,每一次都是在即将盖上棺盖的那一刹那,他就神奇般的醒了。
有人说他是舍不得离开人世,也有人说是上天让他活着。不管何种原因,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连同他的记忆,活在那个有皇帝的时代。不顾别人对他说,清朝早已覆灭近百年,早就没有皇帝了。他依然坚信着他所生活的世界有皇帝,在他的意识里没有皇帝的世界是不可想像的。如果是一个好皇帝更好,没有的话有个好官也一样,如包青天就很好。他所说的好其实很简单,就是能让他吃饱饭。什么饭是次要的,关键是饱。
没有人会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毕竟大家只是把它看成一个老年痴呆患者。当然,农村里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爱兹海默症。他听不到别人管他叫老年痴呆,也不管这些。
他总是在现实和梦幻中看到那几只田鸡,他最终的死亡也跟那几只田鸡有关。在他反复“死”去三次后,终于死了。他死前最后的一顿晚餐就是田鸡,是他孙子田援朝为它准备的。吃完后他满意地去了,在死之前的那个刹那,他又看到了小庙的田鸡。当然,他还看到了其它,如胡八、郑二,李四……
他的历史和他的记忆已随他而去了,后人回忆的真实性更无法考证。真相终将在历史岁月的长河中落满尘埃。
田援朝记得这段往事,是小时候爷爷田季春坐在冬日的阳光下,对自己说的。田援朝对爷爷故事的真实性从未怀疑过,因为那时爷爷田季春还没得老年痴呆。当然更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记忆。儿时的回忆,有时清楚的让人不敢相信,有时却模糊的如在梦里。有些事,有些人,早已融入了生命,长在了心里。时间终难抹去岁月的沧桑。
田城看到父亲手中的烟已燃烬,仍在默默的发呆。对着父亲说:“我们回去吧,这个时候恐怕妈妈已把饭煮好了。”
从墓地到家,必定要经过村中的杂货店。这家杂货店有着超市,茶馆,棋牌室的功能,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虽然杂货店如今已改名为便民超市,在村民心中依然是那个,可以奢谈古今,畅聊家庭琐事的好去处。田城远远的看到老板娘郑媛在向自己招手,郑媛是自己中小学时的同学,只好走过去打个招呼。
看到郑援嘴唇上口红夸张的颜色,仿佛未干的印泥让人用纸吸了一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田城心里暗笑,乡村里女人落伍的时髦和老人奢谈政治,一样显得滑稽。田城只敷衍问了一下郑媛的生意好坏。郑媛就抱怨起来,说道:“如今村里只剩老头老太了,哪有什么生意。我现在好后悔,当时在学校没有用功读书。看你现在多好啊,在城里做公务员。升科长了吧?”一边说着一边撩拨着她那略带蓬乱的头发。田城苦笑一下说,还是副科。
只听到后面隐约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胡高萍。玲珑的身材没因人到中年有半丝走样,短发依旧,目光中却少了原有的清澈。田城看的有些走神,这时胡高萍脸上闪过一道不易被人察觉的红晕。胡高萍对田城说道:“不认识啦?”田回答时,明显感觉大脑指挥语言的能力迅速下降,犹如手机里缓存太多,而变得奇慢无比。嘴里的词语仿佛是吝啬的地主口袋里的金豆子,舍不得出来。幸好郑媛接过话头来问:“高萍,来找你爸的?”这才缓和了田城的尴尬。
郑媛呶着嘴指向墙角,胡高萍看见爸爸胡来保和郑媛的老爸郑国宝坐在一张茶桌上,正在长篇大套地谈论国家大事。心里好笑却说:“爸,我妈让我找你回家吃中饭。”胡来保站了起来说:“打个电话就行,干嘛跑一趟。”胡来保下意识的摸了下口袋,发现手机没在里面。拍了一下脑袋笑着说年纪大了,手机掉在家里了。田城看到胡来保和郑国宝在这儿,赶紧上去敬烟,叫了两声“叔”。这时田援朝站在杂货店外显得有些不耐烦,朝里面的儿子大声说道:“先回去吃饭吧,饭后再聊。”头也不回的住家走去。田城苦笑了一下说我先走了。高萍努力的把目光从田城的身上移走,同父亲一起回去了。
田城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邻居胖婶正端着一碗饭,倚在她自家的门框上,朝着田城笑。田城叫了一声胖婶说:“你家已吃上午饭啦。”胖婶说道:“阿城回来啦,墓扫完啦。你妈好几天前就在我面前念叨,说清明你要回来扫墓。你爸昨天就买了好多菜,估计你妈已烧好了。”田城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这时从屋里走出来对胖婶说:“到我家再吃点吧。”田城往屋里走时,耳边还能听到胖婶在对母亲说:“你家阿城真孝顺,早起你拎回来的烟酒都是好的,我站在窗口看都看到了。”母亲略带自豪的说:“他每次回来都带东西还给钱。”胖婶羡慕的目光让母亲有了莫大的安慰。
田援朝略显疲惫,坐在饭桌前,看到自己昨天买的菜都已烧好了,叫了声“老太婆盛饭”。田城忙说我来吧,已听到母亲在门口答应道:“来了。”
午饭时田城对父母说:“家里的地就不要种了,大哥去年为二老买的房子早已装修好了,去城里住吧。”又说这样自己和妹妹也能方便照顾二老。田援朝摇了摇头说:“当初你大哥买房我就反对,城里我和你妈是住不惯的。乡下空气好,没事的时候可以到地里动一动,舒展一下筋骨。到了城里没事做,跟木头似的,说是享福,其实是遭罪。”田城回道:“还舒展筋骨呢,你正月在地里摔了一跤,没爬的起来,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你们年纪大了,不服老是不行的。”田援朝有些不悦地对儿子说:“我有多大年纪,七十刚出头。我爷爷活了90几岁,他临死前一年还在地里干活呢。我也不指望活到他那么大,身体虽不像以前,不过现在弄点菜地,还是绰绰有余的。”母亲王巧云笑着对儿子说:“你爸就是嘴硬,昨天晚上还叫我帮他揉腰来着。”田援朝放下碗筷说要出去走一圈,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问儿子什么时候走?田城说吃过饭歇一会儿就走,说单位还有事。田城母亲看了看桌上的菜说:“这么多菜,吃了晚饭再走吧。你不在家,我和你爸要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完,浪费了多可惜。”田援朝提高了半个音阶对老伴说:“你不会用饭盒装好了,让他带回去吃啊。”说后双手扣在背上,往门外走去。
田城看着父亲走远的背影,眼睛有些湿润了。想今年父母白头发又添了好多,耳朵也没有以前好使了。看着母亲期待的目光,田城对母亲说:“你先去洗碗吧,回头我给电话单位打个电话,让同事帮我处理一下。”母亲笑了,那笑容如干渴的禾苗经过春雨滋润后的舒展,是如沐春风后花朵发出的馨香,甜丝丝的。
其实田城单位没有什么事,对父母说谎是因为,昨天他老婆对他说,今晚有个亲戚到岳父家做客,让他作陪。他平时最讨厌这些应酬,本想回答说不去。他老婆又说那位亲戚认识田城单位的领导,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好的。田城到现在连个科长也没混上,钱又没有老婆挣的多。他自知在老婆和岳父面前抬不起头,加上老婆没完没了的唠叨,只能勉强答应了。田城上楼拨通了老婆张可的手机,说了一大堆,连自己也不相信的理由。只听到张可在电话那头说:“哼,爱去不去,我爸请晚饭还不是为了你。”一脸茫然的田城感到了生活的无奈。
田城刚走下楼,就听到隔壁胖婶在叫:“阿城妈,碗洗好了没有?”田城母亲在厨房大声回说:“马上就好,你们先坐下洗牌。”田城知道母亲下午最大的娱乐活动是打花牌。打牌前母亲同牌友亲热的如姊妹一般,打牌时有时会为了两毛钱赌气发誓再也不和某某来牌了。但没过两天,又耐不住寂寞和牌瘾的她们又会聚在一起,相约而坐。仿佛前两天发的毒誓,根本没存在过。田城想到这里,把刚才因老婆的不快,暂时抛到脑后。便笑着对母亲说:“你们打牌本来是娱乐的,不要为了两毛钱斗气,这样对身体不好,我出去走走。”母亲嗔怪道:“你这孩子别胡说,我们什么时候都斗过气。”田城笑了笑就出门了。
田城不自觉地走到了村后的小湖边,看到湖边垂柳吐出的碧丝在风中微微荡漾,如美人在浴后轻轻梳理她的长发。对面隐隐青山如泼了墨似的,远远看去连笼着的烟都是绿的。突然从心底冒出了一句诗——青山泼墨含烟翠,真的好美。又想不起来是哪位古人写的,心里一惊,难道是自己想出来的,自己居然有作诗的才华。
清明时节的风,如糯米做的酒。吹的田城有些昏昏欲睡。田城看到前面灌溉机站,出水口围的石头还算干净,索性就躺了下来。少年时的记忆又浮现在了眼前,那时是多么的天真和快乐。暑假里男孩光着上身在湖里游泳比赛,女孩在岸边为他们加油。心里想着,闭上眼睛后竞朦胧的睡去。
梦中看到前面有个短发女孩,从学校宣传栏前走过,边走边哼着小虎队的那首青苹果。手还在不断的打着指响,正要追上去看看是谁,却总也追不上。突然感到有人在推他,并听到那人在说当心着凉。睁开眼一看,原来是胡高萍。立马拍了拍裤子站起来问:“你怎么来了?”胡高萍说饭后她妈去打花牌了,父亲又去了杂货店。自己无聊且又昏昏欲睡,怕睡了午觉,晚上睡不好。所以出来走走,不想在这看到田城躺在石头上睡觉。略懂心理学的人都知道胡高萍在撒谎,田城知道她在撒谎是因为,在杂货店里,高萍脸上划过的那丝红晕被田城的眼睛捕捉到了。田城不好拆穿她,只是装着若无其事的说:“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高萍的泪如大坝拦截的洪水,积蓄着许多能量,只等闸门打开后,好奔流而下。田城情不自禁地伸手帮她擦拭眼泪。眼眶下的泪痕犹如洪水带来的淤泥,一时无法清理干净。田城怜爱之心在春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不知过了多久,高萍的头已经枕在了田城的肩上,相互倾诉,无限温柔。两人坐在湖边,与这湖光山色共同构成了一幅图画,如在梦里。
这时田城又感觉有人在推他,有个声音在耳边回响:“田城,快醒醒,当心着凉。”田城一看是高萍,这时才发现刚才自己并未醒来,依然在梦中。高萍问他说做什么美梦呢?推了半天不醒。田城微微的笑了一下说没做什么梦。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田城感到高萍对自己的语气,客气的有点疏远。梦里的情景跟现实的对比,犹如母亲觉得早已烧熟的饭,在打开电饭锅后,才猛出发现电源插头未插,锅里的米还在水中潜伏。
他们俩的闲聊是在电话急促的铃声中被打断的。胡来保打来电话告诉女儿说,胡高萍的妈妈打牌时晕了过去,让她赶紧回来上医院。
两人赶回村里后得知,高萍的母亲已被她哥胡高斯送去了街上的卫生院。 在回村里的路上,田城已猜到高萍的妈妈是和自己母亲在打牌时晕倒的。证实后,对高萍表示了抱歉后说:“我送你到乡里的卫生院吧。”
高萍并没客气和推辞,就坐上了田城的车,车子急促的朝着卫生院驶去。卫生院所在的小镇是江南的一个古镇,这个镇里最出名的是中医妇科。据说治好了不少从大城市赶来的不孕不育患者。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乡里和附近的不孕不育患者却从未被治好过。田村和高萍赶到卫生院时,高萍的母亲正戴着氧气面罩,被抬上救护车。救护车上只允许带一名家属,高萍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胡来保木讷地听着高萍指挥,坐上了田城的车,胡高斯因为中午喝了酒,不敢开车到县里,也坐了田城的车。田城紧紧的跟在救护车后面,救护车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小镇的上空。
高萍的母亲在未到县医院前,就已经醒了。经过医生初步诊断,可能是因为脑供血不足而引起的昏厥,建议做一个CT,以便确诊。高萍回过头来对田城道了个谢说:“我妈没事了,你回去吧。”
田城走出医院大门,突然有一种莫名而失落的情绪。看了一看表,都四点多了,已经没有心情赶回乡下母亲那里吃晚饭了。便点打了一个电话给母亲,说不回去吃晚饭了。告诉母亲过几天再回来,让父母保重身体,多休息。王巧云在听到儿子不回来吃晚饭后,在电话声中明显带着失望。挂完电话后,田城才发觉自己的车,来的时候是停在医院地下停车场里面的。
不会奉承拍马的田城,在老婆鄙视的目光下结束了晚饭,饭后的田城如释重负。在田城看来晚饭的应酬无聊到了极致,老婆的媚态,亲戚和丈人的互相吹捧,几近于令人作呕。田城同张可一齐走出岳父家,打车回自己家。坐在车里的田城不敢看老婆的怒容,以免目光对视而引起争执,一路上大家心照不宣的沉默。田城却在心里想着,晚上如何避免与老婆吵嘴。
回到家后,田城预设的那些理由,在老婆张可面前不堪一击。吵架后的疲惫,田城感觉心有些累。天不知从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不知是喝了酒的原因,还是下雨的原因,田城有了些许感伤。看到窗外洒水车的豪迈和洒脱,依旧任性的在雨中洒着水,只能自叹不如。夜渐渐深了,小城终将睡去,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
(文/洮湖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