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看到,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父母,以爱之名倾尽全力;有那么多孩子,为了挣脱遍体鳞伤。
《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是由台湾作家吴晓乐所著,书中记录了她在长达八年的家庭教师职业生涯中所观察到的9个故事,各个震撼人心,各个读之久久不能释怀。
有人为了满足妈妈的坚信,让自己成为了真正的多动症;有人怀揣秘密,却面对父母永远深藏柜里;有人清醒地将自己从天才的神坛拽落;有人毕生困在了整张罗网中,挣不脱。你走进他们的生命,没有一个是普罗大众乐见的教育神话,只有阴郁、挣扎、放弃、纠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线结,找不到头绪,求不得解脱。
我看到“眼镜仔”的妈妈会轻柔地爱抚一群流浪猫咪,却对她的孩子大吼大叫、大打出手;可那也是会为“眼镜仔”准备鸡蛋、维生素、鱼油、钙片当早餐,尽职尽责的妈妈。我看到蔡汉伟一次次试图找到学校中的归属感却又一次次被无微不至、倾尽全力保护他免受伤的温柔母亲一手毁了干净,生生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怪物”。我看到茉莉在妈妈的棍棒下终于学有所成,又终于在妈妈的逼迫下放弃理想,嫁为人妇……
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吗?我觉得大概率没有。然而,这世界最大的伤害,打的旗号,是“为你好”。在台湾,教育的竞争更加激烈,教育的职责又几乎全部承担在妈妈身上,于是这些妈妈,使尽浑身解数,要让孩子做出成绩,要把孩子推进最高学府,要让孩子过上富足优越的生活。可杀出重围的从来不是全部,于是就有了“眼镜仔”、巧艺、纪小弟……他们或把自己逼成了无心无情,或把妈妈视为了一生寇仇。妈妈们声嘶力竭,妈妈们悲痛欲绝,妈妈们百思不得其解:我这么爱他,错了吗?
爱孩子,没有错,错在于你觉得,他是“你的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完整的,那是“生命”为自己所渴望的儿女,你可以给他生命,但你不能给他生活。有多少父母,想把一切都给自己的孩子,让他更好一点。什么是“好”?是高学历,是高薪资,是稳定的婚姻。然而那些在你生命历程里所认可、所追求的,甚至是被大众普遍接受的准则,你为什么会坚信,另一个独立的生命,会喜欢?就只有这一条路吗?这条路是孩子想走的吗?这条路是孩子付出一生快乐仍然值得的吗?这条路,只是家长操控孩子走自己所求吧。
家长对于孩子的重要性,大概因为太过明显反而被忽视了。我们好像谁都知道父母对于孩子而言很重要,又好像谁都不关心。我们在讨论教师如何引导学生,我们在思考社会如何影响孩子,我们在注意未来花朵周围的方方面面,唯独一直就离它最近的父母,我们仿佛心领神会,实际一团乱麻。那是生你养的家庭父母,是只要你想,一辈子都逃不出去的障。它可以成为遮风挡雨的屏障;也可以化身让你溺于其中的纱网。我们不想让家长左右我们的生活,但实际上孩子命运的确被家长掌控。翻手生,覆手死,没人能抵抗、没人能改变。
蔡汉伟想逃,他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女神”的救赎,他一度以为自己只要进入新的环境就能重新开始,但他的妈妈一次又一次介入他的生活,密切地保护着他,让他与全世界背离,在每一段人生都成了笑话;茉莉想做自己,可她摆脱不了妈妈的控制,在妈妈“以学历为资本,以相夫教子为归宿”的定制人生中,她选择不了自己热爱的事业,她没有力量说出拒绝。这是无法抗争的,也是无法彻底消除的,正像“高材生”多年后想同母亲和解,但她永远克服不了自己讨好母亲、逃避否定的阴影,再也无法享受亲密无间的亲情。
作者旁观一场场故事,在“他是我的孩子,不管怎么样,我最想让他好”的诘问中也只能落荒而逃;葛老师也不过只是将教育学生看作工作的一部分,在家长不许自己卸下角色面具的要求中笑得无可奈何。这一条生命啊,说到底,父母不放手,便再难谋得出路。
孩子的生命是父母所赋予,但正因如此,家长更应该谨慎应对这由你创造的新生,没人比你有更大的权利,也没人比你更需要克制这项能力。生命是一场修行,陪伴一个生命更是一场修行。我凝望故事里一张张脸庞,也在凝望那快要被淡忘的,将生命带至世间的初衷。想起一位母亲对于为何要生孩子的回答,她说:“我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也不是为了完成未竟的梦想。养育一个生命,是为了付出,与欣赏”。
(文/抒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