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带着女儿去楼下的公园散步。刚走出楼道,便先遇上了一阵扑面而来的疾风,紧接着,啪啪一两声,有一个淡黄的小物体,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积有雨水的步道上,水面被砸出一朵透明的五瓣花来。
“这是什么呢?”正当我准备定睛一看时,殊不知,女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俯身,立起,一个小小的银杏果便卧在她的掌心,我的眼前。
“赶快把它扔进垃圾桶,你看,这果皮都被砸烂了,渗出的汁液快将你的手弄脏了……”我急切地说。
“我不扔!”女儿扭过头来,一脸疑惑,“为什么不能把它埋在泥土里呢?”
“你还指望它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我指着那颗砸得变形的银杏果,显得不屑一顾。
“那当然,扔进垃圾桶的话,再好的种子也只能成为废物……”
最终,女儿用倔强打败我的追问,索性,成全女儿的想法吧!
接下来,土里填埋银杏果便是女儿的事情了,我自顾自地朝着灯光昏暗的林荫道走去……
时至深秋,金风为剪,叶落苍茫。曾经枝繁叶茂的橡树,早已从翠绿中惨淡散场,徒留清瘦的树枝,在飒飒的风中,吟唱一阙青春的辉煌。石板旁的草,一副歪歪扭扭的模样,早就丧失了初春时远征的梦想,它们或匍匐于地,或斜倚着石,悄然无声地枯了,萎了!
目光观其上下,多少都染了秋的败色,唯有路灯近人心。是时,女儿正好也赶了上来,她紧盯着路灯的灯罩后,问:“爸爸,咱们在天气炎热时,从这里路过,可以看见好多乱飞的蚊虫,可现在……”
“可现在都死了,是不?”我抢过话来说。
“我不信!”女儿振振有辞。
“不信,哪儿有虫,有本事找出来一只让我看看!”我也不甘示弱。
“你看,这叶上是什么,这不正有一只飞蛾吗?幸好,它还是一只活着的呢!”女儿一脸笑意,双手叉腰,像凯旋后的将军。
而,我像极了吃了败仗的小兵,皱眉低首:真没想到,众虫皆无时,那只飞蛾居然能逆着生命的律动而生……
与此同时,我也忆起了一个镌刻在时光深处的故事。
在冬日一个极冷的清晨,草上飞白霜,水面结冰,小镇上来了一个疯子躲在尚未竣工的民宅里取暖,镇上人发现他脸庞黢黑,浑身奇臭无比,生怕带来晦气,都争相拿着棍子将他赶出小镇。霎时,入目的全是棍棒挥动的影子,入耳的全是咒骂声。那个疯子快要被赶至街头时,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从小街的另一头走来,在他的面前立定后,缓缓地将裹在自己身上的棉衣脱下来披在疯子的身上……
众人大为不解,问其故。他转过头来,顿了顿,说道:“他也占了人间一条命!”
是的,世间万物,不论低级,还是高等,都占了人间一条命。即便,身如烂果,遭人嫌弃,也由不得人肆意对待,须知,在自然皇皇规律中,它自有生命的悲欢离合与起落浮沉。同样,生如夏虫,也不能在不适合自己的时节自暴自弃,即便,深知时运已然远去,也要鼓起双翅,逆时而生。终归,应该反省的是我们,纵使,置身于一个冷若冰霜、凄惶横流的环境,也要懂得学会怜悯,心系他人,因为,享岁月熊熊炉火,必先点自我生命之灯。
(文/*闲坐等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