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一袭碧绿水杉，褪去一身红装，没有涂抹胭脂，只是简简单单地用一根淡蓝色的发带绾了秀发，再别上一支小巧的簪子，眉眼特别好看却略带愁思。
她小坐了一会，纤纤玉手一直晃着茶杯，不知觉中失了神，久久未饮。她很失落地放下茶杯，慢慢起身，轻轻地掀开薄纱，一丝微风透过木窗带来柳絮淡淡的气息。
京城里柳絮纷飞，却仍然是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不止。将军要出征了，百姓们都来送他，一条十里繁华长街挤满了人。
她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地方，碍于身份，她没有去送他。不知将军此一行，哪日为归期？
轻轻叹气，慢慢地挪了挪身子，又坐下来晃着那一杯早已凉了的清茶。思绪早已不安分。
【一】
柳未月是京城第一名妓，琴棋书画她样样精通，不仅会吟咏诗赋，还会写几首小诗，因此博得了众人青睐。长相更是不用说了，大概都是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类的。
柳未月从小家境贫寒，生活实在是困难，父母便一狠心将她给卖到了窑子里。年幼的她也曾哭哭啼啼的落下几行清泪，后来慢慢长大才发现那样的不值，可是她的心仍是不甘，却也没有再哭闹，只是好好地和一个先生学艺，最后成了一个名满京城的才女。
很多富少都慕名而来，一来是看一看她的美貌，二来是看一看她的才华。美貌与才华双修的她，却不常接客。妈妈奈何不了她，毕竟她也是个宝贝，很多时候都是帮她打发走那些人，又回来抱怨她几句。
将军也曾来过。
【二】
当时将军得胜归来，和众人酒饮应和作罢，便一人来到这个花楼。他听闻百姓说起这个京城第一名妓时，大多都是一脸的秀气。于是，他也想掀一掀这层薄纱，雾里看花。
突然有人未经允许就推开门，柳未月连忙起身，此时她穿着一件素衣，也没有涂抹胭脂。她不可思议地看过去。妈妈在后面追上来，喊到：“大将军，柳姑娘今天不接客啊。”
恍惚间，她缓缓启唇：“妈妈，你先去忙吧。”就那么对视一瞬，杂着万千情思。妈妈看着此时情况，也就点点头，默默离开了。
“将军坐。”她微微抿嘴，而后莞尔一笑，移步到一旁，招呼着将军就坐，并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柳姑娘可会诗赋。”将军端起那一杯清茶，看着茶轻声说道。他没有那些富少委婉，很是直白，就像他奋勇杀敌那种无所畏惧的劲儿。
“小女子才疏学浅。只会一些小诗、小赋罢了。”她抿一口茶水，缓缓说道，“先前和先生学艺的时候，特别喜欢《生查子·元夕》，到现在也还记得，能够吟咏两三句。”
“噢，不知柳姑娘可否吟咏一二。”将军饮茶后，慢慢放下茶杯，低着头说道。声音是那种刚中带柔的，女子的心池早已被搅乱。
柳未月轻轻一笑，这一笑是之前所不同的。她拿起她清秀的折扇，悠悠吟咏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将军站起来，低声吟诵道。两人正四目相对，柳未月微红着脸，含着笑。将军看着她，眼底隐隐藏着一丝笑意。
“这首诗他们都说是欧阳修先生的，也有说是朱淑真的。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欧阳修先生的。”柳未月低着头，手持折扇，轻轻走过将军的身旁。
“那你认为是谁所作？”将军转过身去看她，她虽没有精心打扮，倒也是个清秀的女子。
她微微摇头，轻轻道了一句：“不知。未可下定论。”
后来将军也时常来与她论诗赋，两人感情越来越深。将军爱上她的才华，她喜欢将军的英勇与暗藏的温柔。
【三】
“将军。”她看着他，眼里噙满了泪水，微微开口喊他，声音柔柔地杂着点哭腔。
此时已是黄昏，天上的云熏染着整片天空，太阳也摇摇欲坠。他们身旁的柳条随着风舞动，空气安静了几许。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本该如此。上战场英勇杀敌才是我应该做的。今天就是来道个别。”将军侧着身，看着青青依柳，坚决地说道。柳未月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特别冷。
“将军。”她又轻声唤着他。他背对着她，内心不忍却也特别坚定。他站了会儿，摇摇头准备离开。
“等到下一次月上柳梢头，我们还会相约黄昏后吗？”她失落地说，低着头不敢看他。他怔住了，没作声，狠心地走了。
【四】
“你怎么在这里！”将军的语气有点怒，她不该出现在军营之中的。
“将军。”柳未月以军妓的身份来到了这里，她就是想见见将军一面，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对方了。
“下去。”将军实在无奈，心底一直压着怒火，“不要添堵。”
“你说你好端端地在京城待着不好吗？”她走到了帐篷的出口，听到将军这样说道。后来他们也就各做各的事情，柳未月悉心照顾他，尽量不去给他添堵。
战火纷飞，一烧起来很难熄灭。将军这里形式不妙，柳未月见他夜夜愁苦，可是自己也不能帮到什么，心里也很难受。
那日将军亲自带兵杀敌，在与敌方决斗之际，有一支暗箭飞向将军，将军根本来及闪躲。此时，身着白衣的一个女子冲过去，为他挡下着一箭。将军怔住片刻，快速跑过去搂住她。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这么傻 要挡下这一箭？”将军咆哮着，后来又软下声音悲痛地说道。一滴泪落在柳未月的脸上 。
“你是这里的将军，你要带领他们取得战争胜利。未月不过是一个妓女，这点牺牲算不了什么。将军，你记得要好好的。”血染红了她的素衣，也刺伤了他的眼。她仍然轻轻地一笑，缓缓地说着。
“将军。以后月上柳梢头，未月不能和你相约黄昏后了。”
“月上柳梢头，星逢未月时。”这是他那日给她的答复。
她最终含着笑诀别了人世。
【五】
后来将军取得了战事的胜利，大败敌军，他回到朝廷获得了赏赐。可是他并不开心啊，他偶尔还会去他与柳未月告别的地方，发发呆。
你知道将军的名字是什么吗？
他啊，姓沈，名知星。
——2020.02.26叼糖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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