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五月，时令已进夏季，但午后气温还正处于春夏之交的“情态”，天高气爽。农庄往往二三老人带三四小孩，各置一杯凉茶，席坐于院坝的大树下，谈天、谈地、谈山、谈水、谈收成、谈国事，含饴弄孙，其乐融融。
北方的五月，光秃秃的山坡正当郁郁葱葱，平昔裸露的黄土被青草掩盖，还有漫山遍野不知名的花儿。其中有一种花，茎叶柔韧，蕊润香美，一大朵一大朵，开的遍地都是，状如孔雀开屏，煞是好看。农人有奇巧者常会薅下很多来编织成或鸟笼、或房屋，有意将花苞编于外围，俨然“花篮”。
北方的五月，正是沙柳扬花之季，村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微风徐来，香气袭人，跟栀子花开时的“山城”一样，空气中流动的每一个分子都是香气凝结的晶体。香气以沙柳为中心，如水晕般渐渐荡开了去……
北方的五月，每当夜幕低垂，月儿东升，鸟儿归巢之时，牧羊人也拖着疲惫的步子，带着花香，踏着暮色，哼着牧歌，赶着羊群开始回家。小时候，我是半个羊倌，放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换回还在山里放羊的爷爷。后半晌，那100多只羊全部由我管束。在天色渐暗时分，看东边山峦苍茫，烟雾轻笼，西边彤云压顶，红霞飞金，很是惬意。
五月，北方乡村的夜晚是静谧的、安详的。远离世俗的喧嚣，朴实勤劳的农人在黄土地上经营着他们的人生。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中包孕着烟火的熏燎和土地的芬芳，夹杂着饭菜的馨香，随着袅袅炊烟，升腾起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五月，两河交汇的地方，洗衣服的农家女人、嬉水的孩童毫无顾忌的享受着温暖的河水带给她们的方便。河水涤净了衣服上的污渍，泡白了她们的脚丫，却没有冲掉孩童的顽劣，那光屁股的小孩身上还有已经泛白的点点泥巴。泉眼密布的河汊，经年流淌着，洗刷着温润如玉的鹅卵石。那石头上镌刻着我和爷爷之间幼稚天真的故事——这石头得多少火车才能拉的完？
如今，那些美好的画面都定格在秒针上，所有的感受和看法仅仅是个记忆。那薄薄的一块表盘，透明地阻隔着我。心欲近，梦已醒，可想而不可得，一晃十年多！
我以一个久居都市的人目空一切、不顾一切地打量和追寻着生活过的村庄，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勾勒它的模样，这模样是一个成年人掺杂着功利与纯粹的心情挥就的山水画，空灵又虚无。画上的人儿，月月年年，生活如日般东升西落，依旧在固定的轨迹上踩踏着同样的辙痕，印证生的真谛。
（文/水犹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