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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年花开一一致我和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

作者:驿动的心时间:2017-01-13 12:41

  记得那年花开

  ——给建波兄弟并献给我们那一段共同的青春

  蔡爱军

  ——记得那年花开
  我们默默地望着窗外
  望着天空中翻飞的鸟儿
  你我只能并肩驻足伤怀

  ——生命就在那里
  一天天焦灼无奈地等待
  ——青春就在那里
  一年年凋谢了梦里盛开

  你说胸中有太多的表达
  却一直沉默着无法开口
  你说世间一定有份苦难
  需要我们来支撑着相守

  你说我们今天的失去
  怎么能说会是一无所有
  你说我们这样被囚禁
  怎么能说不是一种自由

  ——我说你是否
  要知道那个外面的世界
  你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
  你是否离开得太久太久

  ——我说你是否
  想回到那个外面的世界
  你却颤抖着什么也不说
  只是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我看见灰蒙蒙的天空中
  有一行行泪水如江奔流
  我看见苍茫茫的大路上
  一个人还在孤独地行走

  我却只能远远地望着你
  等着你再一次转身回首
  在和你一样冰冷的岁月
  相信我还在温暖地守候

  ——多少年以后
  你是否记得那年花开
  是否那只鸟儿还在
  还翻飞在明亮的窗外

  ——多少年以后
  我仍然记得那年花开
  只是青春已经不再
  不像鸟儿飞去会飞来

  灵感涌至急草于2002年7月23日 15:13分,星期二,——给建波兄弟,于咫尺商场柜台。草稿為"你是否想要知道那个外面的世界 / 你离开得太久了当有一天你出来时?/ 你是否还愿意面对那个外面的世界 /?也许有一些变了有一些却没有改变 /?我们已经不再年轻了青春也不再属于我们 / 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 生活还要继续我们还要寻找新的天地”! Remeber The Flowers Blooming In That Year . By Archer
  再草于2008年10月4日 15:46分,星期六。草稿為"你是否知道那个外面的世界?/ 你我离开那个世界太久了 / 你是否还能了解那个外面的世界 / 当阳光温暖地洒落在你的肩上 / 你是否会像我一样陌生地躲藏 // 我想我们都还在生命的路上孤独行走 / 我想我们都有太多的表达却无法开口 / 我们曾经只能远远地望着彼此挥挥手算是最真的问候 / 我想我们都还在自己的岁月里冰冷地守候",于咫尺商場柜臺。By Wandering Heart
  三草于2009年5月15日 15:30分——18:01分,星期五,于咫尺商场柜台。灵感源于4月28日摘录的四行诗句:"记得那时花开 / 我们席地而坐??/ 我们大谈自己的理想 / 梦想和花儿一起飘荡......”!Remember The Flowers Blooming?In That Year 一一 To My?Elder Brother Jianbo & The
  Youth We used?To Share . ?By Wandering Heart
  初作于2009年5月16日 07:15分——18:04分,早晨在家中伏膝于客厅沙发上。草稿為:"多少年过去你是否还记得那年花开 / 多少年后我们已经站在窗外?/ 生命不再是那样沉默地等待 / 只是我们的青春像小鸟一样已不再来 // 多少年过去我还记得那年花开 / 多少年后我们已经走在外面的世界"。一一谨以此献給我和我们那无以复加的青春!By Archer
  略改No.1小节“望着天空中自由翻飞的鸟儿 /?你我只能并着肩驻足伤怀",改為"望着天空中翻飛的鳥兒 / 你我只能并肩驻足傷懷";No.2小节“一天天默默地無奈地等待",改為"一天天焦灼无奈地等待","一年年凋谢了在梦里盛开",改為"一年年凋谢了梦里盛开”;No.3小节“你说我们这样的失去 / 怎么能说就是一无所有"改為"你说我们今天的失去 / 怎么能说会是一无所有”;No.7小節"有一行行的泪水在奔流”,改為"有一行行泪水如江奔流”;No.8小节"在一樣冰冷的歲月裡啊 / 請讓我為你温暖地守候",改為"在和你一樣冰冷的歲月 / 相信我還在温暖地守候";No.10小節"不像鳥兒飛去又飛來",改為"不像鳥兒飛去會飛來";且定稿於2009年5月16日 20:12分,星期六,於咫尺商場柜臺一一 21:56分,於一嘈杂的网吧,發表於崔健論壇。一一是以為記。By Aijun Chai(R) 龍潭

  

  兄弟

  ——给建波兄弟和所有在那些青春里患难与共的兄弟们

  蔡爱军

  从未想过有一刻会在兄弟面前流下一滴眼泪
  只是不愿意让你看到我心底日夜不停的伤悲
  记得那年我们说好要永远抵着岁月冰冷的背
  我们也要像墙外山顶的花儿绽放出娇艳的美
  自由会来临的你说我们也会像鸟儿自由地飞

  从未想过有一天生活会沉重得让我无法面对
  总是相信我还有一些力量还可以将梦想追随
  我一直以为世间所有的苦难我可以一个人背
  我寸步不离的目光也会让孩子们在爱里陶醉
  多少年过去当热情褪去我却显得如此地疲惫

  昨夜在梦里我终于在兄弟面前流下一滴眼泪
  我怎么愿意让你看到我心底这止不住的伤悲
  记得那年我握住你的手渴望能给你一些安慰
  如今那颗坚强的心却被现实辗压得有些破碎
  你只是听着握着我的手拍去我身上沾满的灰

  这个世界变化了已不是我们那年想像的完美
  孩子们长大了也再不见我们从前的青山绿水
  梦里的歌声依旧嘹亮山顶的花儿终究会枯萎
  我说兄弟你是否还在理想的路上为自由而追
  你还是听着握着我的手望着窗外的草长莺飞

  灵感涌至初急草于2013年5月14日 09:31分,星期二,于咫尺商场柜台。草稿為:"昨夜在梦中我又见到了我的兄弟 / 我向他倾吐我面对生活的一些压力 / 孩子们大了需要我操心的事儿也多了/ 我也感受到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灵感源于江苏的志刚兄弟4月21日在山东时给我的一则短信:“蔡兄:许久没有联系,一向可好?独驻池塘边,思想人生,就念起一起为理想奋斗的人们了。谨致问候,特祝安康!一一2013. 04.21 11:55 :26”,然后是5月12日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建波兄弟来看望我了,我和兄弟又并肩坐在一起,终于我向兄弟倾吐我面临的生活中的压力,终于我在兄弟面前流下了一滴眼泪!......兄弟只是听着,握着我的手,然后我就醒了。......一一是以為記。By Aijun Chai (R) 龍潭
  再急草于2013年6月2日 11:56分,星期日,于咫尺商场柜台。草稿為:"从未想过有一刻会在兄弟面前流下一滴眼泪 / 只是不愿意让你看到我心底这忍不住的伤悲 / 记得那年我们说好要永远抵着岁月冰冷的背 / 我们也要像墙外山顶的花儿绽放出娇艳的美 / 自由会来临的我们也会像鸟儿一样自由地飞 // 从未想过有一天生活会沉重得让我无法面对 / 总是相信我还有一些力量还可以将梦想追随 / 多少年过去当热情也褪去我显得如此地疲惫”。By Little Fellow ( 小家伙)
  初改于2013年6月3日 11:52分,星期一,于咫尺商场柜台。By Wandering Heart
  初改No.2小节“却是多少年过去热情也褪去我显得如此疲惫”,改為"多少年过去当热情褪去我怎么显得如此疲惫”;No.3小节“你只是听着握着我的手看着窗外的草长莺飞",改為"你只是听着握着我的手拍去我身上沾满的灰”;No.4小节“你还是听着握紧我的手望着窗外的草长莺飞” 中的“ 握紧”,改為"握着”;於2013年6月3日 13:36分,伏膝于床于家中,和皮皮桐桐两个孩子午睡之际。By Archer
  略改No.2小节“多少年过去当热情褪去我怎么显得如此疲惫” ,改為"多少年过去当热情褪去我却显得如此地疲惫”;且定稿于2013年6月3日 17:30:11,给建波兄弟的诗稿短信中,星期一,于咫尺商场柜台。My Elder Brother 一一 To My Elder Brother Jianbo .?By Aijun Chai (R) 龍潭

  

  
  记得那年花开

  一一致我和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

  蔡爱军

  ——记得那年花开
  我们默默地望着窗外
  望着天空中翻飞的鸟儿
  你我只能并肩驻足伤怀

  ——生命就在那里
  一天天焦灼无奈地等待
  ——青春就在那里
  一年年凋谢了梦里盛开

  一一摘录自2009年5月16日创作的诗歌《记得那年花开》

  记得那年,1997年4月30日上午九时许,我和建波兄弟(被判八年)、志刚兄弟(五年)、斯海兄弟(五年)、林庚兄弟(五年)、荣利兄弟(八年)一行六人还有另外的近二十人,从南京巿看守所被全副武装的武警押送至江苏省龍潭监狱入监中队,而被判十年的与我仅一墙之隔的天罡兄長,只身一人奔赴江苏省镇江监狱。他们都是江苏人,于1995年12月7日被捕,建波兄弟以前是南京《 扬子晚报 》的记者呢!我因為热烈地书写了两首诗歌于1996年6月5日凌晨两时被捕,所以,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们。在车上,建波兄弟就坐在我的后面,带着一副有些浑浊的眼镜,微微地笑着。我们非常热烈地握手,彼此问候。建波兄弟说:"爱军,我们都很早就知道了你的事情,都非常敬佩你!你现在有钱吗?"我不好意思地回答:"没有,远在武汉的家人只為我送过一次过冬的衣物,给过我200元钱,用得只剩下今天上午刘管為我结帐时给我的三十元了。"建波兄弟立即让旁边的林庚兄弟给我50元,然后说:"爱军,你先用着,我们也不多,以后有什么事请尽管跟我说,好吗?"我只有说不出的感激,紧紧地握住兄弟的手,然后两眼望向窗外,凝视着急驰而过的路边的那些花儿,我的心也像那些花儿一样在春天的季节里热烈地绽开!
  我们到了入监中队,先是全部站在操场上毫无尊严地脱个精光接受检查,那些人没收了我用心地在南京巿看守所隐藏的所有记载有创作的诗歌和日记的纸张,接着,中午吃饭,然后洗衣服。我和建波兄弟刚在水池边偷偷地说了几句兄弟情谊的话儿,姓张的也是犯人的管教员就一个箭步地冲过来,扯开我们,先狠狠地甩了我两巴掌,建波兄弟刚為我说了一句"干什么你?!",他就一把抓住兄弟的衣领,将兄弟揪进旁边的一个空教室。我愤怒也无奈地站在"呯"地一声关紧的门外,只听见里面传来"呯呯呯"的拳打脚踢声,和建波兄弟一阵阵低沉的痛苦呻吟!兄弟為我在里面遭受非人般的毫无尊严的殴打,而我却无能為力,那一刻,我真是绝望之极!我非常地愧疚,一一可是,这就是我和我们必须要忍受的青春!五六分钟后,门终于开了,兄弟出来时,戴着的近视眼镜已被打烂,嘴角流血,头发凌乱,衣服裤子上都是灰尘。我们都没有泪水,这样的青春不用哭!我们必须一天天支撑着昂起头来,我们必须坚强!我只是又一次紧紧地握住兄弟的手,然后帮他拍去身上沾满的灰,默默地望着他,因為我们之间不能说半句话,一一这是监狱的规定!因為那天上午张姓犯人管教就在教室里给所有人规定了,一共有六个"老反"不能说话!
  在龍潭监狱入监中队,一切都是军事化的管理。每天上下午在大小操场上走正步喊口号,连吃饭都是在墙脚边站立一排,所谓的碗就是一长方形的铝盒,所谓的菜一般都是腌萝卜干,间或有带点肉的。当犯人组长喊"一",我们齐刷刷地蹲下,喊"二",我们开始端碗,喊"三",我们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因為都饿了也总是吃不饱。犯人组长紧绷着脸,一边走一边喊,当喊到"十"时,我们必须放下碗垂头站立,然后,列队回教室,趴在桌上睡觉休息。在我的前后左右,总会有四个人盯着我,不许我多说话,更不许我与建波兄弟等五人说话!7月5日上午,看完香港回归的电视直播数天后,我由晓一兄弟领着分到了北监区生活一中队(俗称"北伙"),建波兄弟分至北监区水泥厂第四大队(俗称"水四"),志刚兄弟和林庚兄弟分至南监区教育中队,斯海兄弟分至北监区水泥厂实验室,荣利兄弟也分至北监区水泥厂第二大队(俗称"水二")。我所在的生活一中队,就是北监区伙食堂,有最苦的生菜组,其次是茶面组,最轻松的就是聋哑组。我在生菜组一直干到1998年4月中旬,每天就没有穿过干净干燥的衣服,整天握着锋利的菜刀提着砍缺的斧头,手脚被冬瓜水和包菜叶泡得稀烂,但再怎么苦,也得一天天地熬下去,而且在监狱比在看守所强多了,因為每个中队里都有热水池可以去洗澡,更因為在看守所里总是要担心哪一刻会被某些犯人拳打脚踢!
  不管什么人,不管犯什么罪,在监狱里一般都能坦然地接受现实,既来之则安之,一天天好好地过下去,相信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在一起闲聊时,除了我,他们大都会很随意地说起各自的犯罪经历,做就做了,努力改造,认真劳动,争取早日回到社会,这就是他们每天所想的。人心都是向善的,我总是愿意看到他们积极的、善良的一面。在那个完全封闭的环境里,虽然也有帮派,也有勾心斗角,但还是很单纯的,管教干部也都很好。所以,我在监狱里过得比较自在,除了日夜干活,不需焦虑什么,吃喝住都是免费,反而我最吃苦的是在南京市看守所,因為一不留神就会被那些"牢头狱霸",那些无赖狠狠地揍一顿,往死里揍的那种,一阵拳打脚踢,然后哈厕所,直直地哈下腰,脸对着厕所口,哈一两个小时,哈得汗水直流!无非就是不小心说了一句话惹着他们了,或者每天洗三次碗筷的我不留神让一片细细的菜叶或油渍附在碗底了,或者放风时喊我牵住被套而我走神没听见反应慢了些,这些都会招来一顿暴打。吃的呢,那可真的是清水煮白菜或冬瓜,装菜的塑料桶上真是仅仅飄着一层油,将一层油荡开就是清汤寡水!后来我想了个主意,买几袋味精,没事时就将一两颗味精丢进嘴里尝尝,或者放进盛了白菜冬瓜的碗里。那时,我真的不知道明天太阳是否还会升起,我甚至支撑不下去了,真的想如何地死去。于是,我就一直坚持用冷水冲澡,再冷的天也是三大盆冷水直接往光溜的身上倒!我就是想让自己清醒,"我他妈的还活着,一一我要好好地出去!"在那里,真的是崔健大哥,John Lennon,当然还有Michael Jackson的歌声支撑着我,是一次次默默流泪偷偷而作的诗歌支撑着我!如果人们一遍遍地阅读我在南京巿看守所创作的诗歌《 我仍然会在那里 》,《 一一嘿嘿,别哭!》,一定会感到非常震撼!因為,我总是在偷偷地哭,我总是一边哭一边对自己默默地说:"一一嘿嘿,别哭!"也许,这样的诗歌才是真正的诗歌,它们被创作出来,并不是為了展现给这个世界,而是為了支撑一天天濒于倾倒的自己!如果没有诗歌,我应该早就垮了,我一定会在某一天再次轰然地倒下,因為在南京巿看守所,我真的不只一次地想要死去!一一写到这里,我一个人在二十年后的自由的咫尺商场柜台里,泪水又禁不住流了出来,所以,我总是对人们说:"我知道,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一定来自于我的心灵。"我说的是对的,我并不喜欢这个世界的繁华,因為我知道那些繁华早就不属于我,我何苦去追逐?即使有一天,我又因為诗歌而被囚禁于一座荒芜的小岛,我也愿意。只要给我一扇窗,让我可以望见一缕温暖的光;只要给我一支笔,让它可以伴着我的泪水流淌,一一我真的愿意!

  台湾人冠都先生,于1997年11月被分至我所在的北监区生活一中队。在我们中队,因為是伙食堂,饭菜什么的比送到下面的水泥厂各个中队的要好也丰富些,至少我们吃的是刚从锅里炒好了的,有些鸡舍子、猪肝什么份量少的,我们食堂就自己分吃了,下面的中队是想不到的,但我们也很辛苦的。在最艰苦的生菜组,我从1997年7月一直干到1998年4月,九个月的时间里,我每天不是握着一把锋利的菜刀,就是如水浒传里的鲁智深般提着一把砍缺的斧头,经常凌晨一两点就得起床,下楼到生菜组仓库或者中队操场上干活。那时,每天要刨一眼望不到头的冬瓜,每人二百多斤,刨、挖、拖、切,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手脚全被冬瓜水泡得稀烂!这样一直忙到早晨六点,当别人听到铃声懒懒地起床的时候,我们却拖着疲惫之极的身躯,摇晃着摸上二楼监舍爬上床呼呼大睡!中午吃饭后,又是干不完的活,卸货,捡仓库两层架子上的冬瓜、辣椒、白菜、土豆等等,或者去冷库里清理冻得成块成片的猪肉、猪蹄膀、美国火鸡翅,接受规定的任务后,就要光着膀子抡起斧头大砍一通了。有时,别人都快干完了,我还一个人正抡起斧头砍来砍去,心里着急却手上使不出劲啊!有时在不远处,晓一兄弟就站在生菜组仓库与水泥厂操场的交界线上值班,监管中队送饭的犯人的进进出出,他会悠闲地时不时看下我呢。我知道,晩上又要挨批斗了,因為我总是干到最后,拖生菜组的后腿,朱志林组长和唐元刚副组长就说我消极怠工,逃避改造!我不谈"改造",但活没按时干完是真,我认。晩上开批斗会时,唐组长就会装作严肃地喊:"老反,站出来!"我无所谓地站到监舍的空地方,当猛听一声吼:"蔡愛军,哈下去!!"时,我就老实地哈下腰,双手垂立,指尖不能接触脚面。"你们说,该怎么惩罚他?"有时朱组长会发话。这时,会有人走过来,拿起一个板凳朝我弓着的背部砸下去,一下,两下,直到组长喊"停!"我的汗水会顺着脸颊流下來,但我不会在他们面前流泪,再说,这里比在南京市看守所好多了!在看守所,"班头"胡玉柱总是要我哈厕所,然后直接用肘部猛击我的背部,而这里的板凳是平的,砸在我的背上舒服多了!这样被批斗几次后,两位组长终于明白我终究是个握钢笔的笔杆子,不是拿菜刀提斧头的料,也网开一面地不惩罚我了,只是罚我抄写"犯人改造行為规范",一抄就是二三十遍,也累啊!慢慢地混熟了,一些兄弟就会帮我代抄一些,蒙混过关了事。
  一一而这些,冠都先生是不用干的,他只是被养着,条件是不能与任何人说话,我们特别是我不能与他说半句话,这就是中队的规定,大组长梁成志一再强调的规定!在中队里,我本来是"老反",先生一来,他48岁,我27岁,他就被喊成"老反",而我就是"小反"了,直到1998年6月吧,先生被调至南监区的教育中队,我才重归"老反"的地位。
  我们是绝对不能讲话的,但我俩的人缘都很好,有时会在监舍四楼的阅览室里碰巧见面时说些话儿,都是很开心的样子,我们也保持距离,彼此尊重!阅览室之外,我们就不能讲话了,我们必须遵守规定!我们只能微微地笑着,举手打个招呼,而他总是一派绅士风度!我给他看我的诗歌,他非常欣赏,睁大眼睛微笑着盯着我,仿佛要穿透我似的!他的夫人也姓蔡,我在犯人接见宾馆随聋哑组打扫卫生时见过,说过几句话,我母亲也姓王,所以生命中我们应该相遇!
  冠都先生最爱在我面前像小孩一样唱起《 River Of No Return 》,他一边缓缓地伸展双臂做出江水滚滚东去的样子,一边闭上双眼,深情地唱出"There is a river called the river of no return,/ Sometimes it's peaceful and sometimes wild and free. /..." , 那低沉到几乎落到地面的嗓音最是让他自得,让我迷醉!在那一刻,我们都是自由的,无论身体,还是心灵!他总是非常客气也很有风度地朝我们点头微笑,但他从不说话。他绝对不能说话,中队大组长梁成志(盗窃罪,16年)总是警告我们:"你们谁也不允许跟他说话!你们也要监督他,如果他跟谁说话,立即向我报告!特别是你,小反,绝不允许跟他有半点接触!"梁组长点名的是我。我在心底暗自微笑。
  一天,冠都先生说:"小蔡,我明天送你一本台湾版的叶芝的诗集给你看,你一定喜欢!"第二天,他就送给我一本爱尔兰的伟大诗人W.B.Yeats的英文带译文的诗集,一一我真的喜欢!正是这本书,激起了我用英文创作诗歌的梦想,我决心与叶芝先生一比高低!很幸福,我做到了!叶芝最有名的是《When you are old 》,okay,我就创作了一首《当我老了》,接着依此又创作出英文诗歌《When I'm old 》,这些都是在生命里的龍潭镇创作的!一个多月之后,我将影响了我一生的书还给了冠都先生。
  冠都先生对我的影响真的非常大,因為,他让我学会了在困苦的环境中如何微微地笑着保持自己的尊严和应有的优雅!他总是穿著整洁,白色衬衣浅灰色裤子,再配上白色的耐克鞋,衬衣长裤总是笔挺笔挺的。我们总是找机会在四楼的阅览室里偷偷地见面,在一张长桌边相对而坐,有时他会翻阅我创作的一些诗歌,然后发出"啧啧啧"的赞叹!他最喜欢在我和另一个管理阅览室的犯经济罪的福建犯人面前一展他低沉的歌喉,他像孩子一样地张开嘴,舞动着手臂,他厚重的歌声真的可以击打到冰冷的水泥地面!正是先生的这种乐观精神不断地鼓舞着我,让我在沉默的龍潭镇学会了该怎样宁静地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并且眺望远处珠子山上那些绽放的花儿!冠都先生被判11年,他应该是提前出狱的。我一生都在感激他,我的生命中偶然遇见却值得永远铭记的冠都先生!
  一一这些,就是我和我们的青春,我和我们选择的无怨悔地望着高墙外的花开的青春!

  我是1996年4月17日离开武汉的,坐长江上的客船随单位的测绘大队次日就到达了南京的中山码头,然后于1996年6月5日凌晨被抓进南京钢铁公司所在的大厂区看守所,一个月后的7月4日,押至南京巿看守所二楼的八区7号,这样,我才与天罡兄长為邻!我们都由南京巿国家安全局提审,一定是安全局的人提审天罡兄长时,询问了是否认识我,兄长当然不会认识我,但从此知道了在他隔壁号子关押的我也是个"老反",所以兄长一直关注着我。天罡兄长在八区6号,建波兄弟在八区4号,志刚兄弟在八区8号,他们每个人都要隔一个号子关押,以免串供,我不与他们一伙,就单枪匹马,所以有幸与天罡兄长為邻。
  那时,我们寂寞无聊时就互相唱歌,一个号子接着一个号子地唱,比着大声地唱!我们在二楼,一楼是女犯,也有些已判死刑的女犯,她们也大声地唱歌。有时,听她们一首歌唱完,二楼就会有人扯起嗓子喊:"妹子,走好!哥哥想你!"那些女犯就会"哦哦哦!"地起哄。有时,隔壁的天罡兄长也会来一首,然后,他就会喊:"玉柱,叫你们的老反也来一首!"于是,我就扯着喉咙像崔健大哥一样地唱起《 花房姑娘 》,《 一块红布 》和《 投机份子 》,唱The Beatles的《 Let It Be 》和《 Yesterday 》,唱Michael Jackson的《 You Are Not Alone 》和《 Who Is It 》,等等,有如猫王Elvis Presley 唱的《 Jailhouse Rock 》一样,真的有如"监狱摇滚"!我的号子里就有三个死刑犯,一个是广州人张伟雄,贩毒罪,我们喊他"阿雄",一个是南京人孙勇海(名字可能有误),专门在行驶在长江的货船上持刀抢劫,一个是非南京的江苏人,姓什么忘了,虚开增值税发票罪,几百万的案值呢,当时他被判刑时都上了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呢!这些已被判决死刑的人只等北京的最高法院宣布执行死刑的命令,很少有改判的,整天都带着脚镣手铐。像现在这么冷的天,再冷的冬天也是,我们都是洗冷水澡,我总是三盆冷水直接往脱光了的身上从头淋到脚,等浑身冒热气了,再一点点地用臭肥皂认真地搓洗。我在看守所洗了近十一个月的冷水澡,一一苦吗?天罡兄长,建波兄弟等都一样,这就是我们选择的热烈而又哀伤的青春,也是被生命中亲亲的大姐痛骂的"是神经病","是螳螂挡车"的青春!可是,亲亲的大姐哟,她是否知道,就是在这样的磨难和屈辱中,真正的诗歌百炼成钢地诞生了?

  记得是1998年12月1日,我创作出了献给武汉的木艳兄弟的诗歌《 不要放弃 》,还有一首是献給John Lennon和Diana王妃的《 在这样的生命里 》,一时激动不已,不久就拜托一位叫吉学兵的兄弟(江苏人,盗窃罪,三年)从我们"北伙"送饭菜到"水四"时带上这两首诗歌的钢笔手稿,希望他帮我送给建波兄弟,一一嘿,他还真送到了!过了两三天,我瞅准吉学兵兄弟下午又送饭时偷偷地换下他,嘿嘿,我送饭到水四了,我终于又见到了日夜牵挂的建波兄弟!那一刻,我的泪水流了下來,紧紧地握住哥的手不放。我问哥:"嘿,你收到我的两首诗歌了吗?"哥直点头,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激动地说:"哥,希望我们都好好的,好吗?希望你和我一样,仍然坚持着最初的理想,不要放弃!在这样的生命里,在这样沉默又冰冷的青春岁月里,请相信我一定会和你并肩而立!"我要哥的老家的地址,哥迅速用钢笔找张纸抄下来给我,是嫂子的单位地址,我说:"哥,等我明年6月出去后,待我生活一安定下来,我一定会与嫂子联系,我一定会帮助你们的!哥,你在这儿尽管放心!"那一刻,建波兄弟被我感动得也是泪水直流,而1996年那阵我们真的素不相识呢!一一这就是我热烈地抒写献给建波兄弟的诗歌《 记得那年花开 》的缘由!
  2002年6月6日,建波兄弟提前一年半出狱时,所有书写的东西全被没收,当然包括我送给他的那两首诗歌,而我,真是幸运也非常幸福,因為我巧妙地保存了所有在南京的三年里创作的一百多首中英文诗歌,我用心地留住了一颗热烈而又哀伤的灵魂!在我的诗歌里,我想要努力展示我和我们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出生的这一代人的热爱自由的心灵,我不敢辜负在我无限困苦的青春岁月里给我无私关爱的善良的人们的期待,还有建波兄弟那时那刻和我握手相持时闪动在混浊镜片后的晶莹的泪光!一一我并不是说我的诗歌会有多么伟大,但我相信会有让这个世界永远记住我的那一天,可是谁知道呢?我只是不断地挖掘自己如此优美却忧伤的心灵,我知道,那些诗歌其实本来就在那儿,我只是努力地将它们从我的内心深处一一挖掘出来,我只是一位非常认真且天生愛较劲儿的挖掘工而已!除此,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一粒微弱的尘埃,卑微得了无声息,随风飘去又飘来;或者,如一朵凋谢的花儿,哀伤得再无生机,等待着来年再开!

  1997年2月6日,我永远记得这一天!农历大年三十的上午,我在南京市看守所二楼的八区7号,和南京人胡玉柱下象棋。他已是三进宫了,第一次判三年,第二次判六年,这一次以为会是“三六九”,结果判十三年,流氓罪,收猪皮之类欺行霸市的,他们一伙的有三四个被判死刑,我们喊他“班头”,就是牢头狱霸。开始下棋时我们还很愉快,过年嘛,阿雄和一些人躲在号子里通长的床铺一角快活地抽着纸卷的细条烟呢!我棋艺不佳,可是他比我更差,所以我不得不时时地提醒他,哪颗棋子落在象眼了,又在马口里,或者后面还有个炮呢!我是有心无意,他却急了,猛地将棋盘纸一掀,抡起拳头就朝我的脸和胸部一阵乱揍,还不解恨,又踹了我几脚。我一下子被打蒙了,想着大过年的怎么会无故遭此一难?!在那里是没人会找死帮助我的,也没人敢劝,我也不可能还手,否则,他们是什么人?!完了,我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独自哀伤,努力地不让自己落下一滴眼泪。
  我仍然记得,1997年2月17日上午九时许,到了看守所放风的时间,我们蜂拥而出,就是一块顶上铺满钢筋架的敞开的空地,长宽各约三米,可以凉晒衣被,享受阳光,眺望被禁锢的空间之外的蓝色的天空。我所在的7号和天罡兄长的6号仅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如果有人在下面顶着就可以趴在墙头和他们面对面地说话。忽然,我听见天罡兄长喊:"玉柱,让你们号子的老反将判决书丢过来!"胡玉柱立即回答:"好的!"我立马进监舍翻出刑事判决书,交给胡玉柱,判三年的盗窃犯赵进迅速蹲下身让胡玉柱踩在上面,就这样,天罡兄长拿到了我的判决书。2月19日上午又放风时,只听一声"玉柱,接着!",我的判决书被6号的人丢过来了,我迅速地捡起。每次放风只有半个小时,下雨天是没有的,当我进监舍后坐在长铺上检查判决书时,发现了一张白色的材料纸,纸上有用蓝色的钢笔书写的一首诗歌《 赠爱军 》,字体飘逸俊秀,遒劲有力,结尾处是兄长非常潇洒的落款!

  赠爱军

  昨夜有约清明楼,
  亢龙无悔贻国羞。
  莫怜孤独前行雁,
  矢志不渝写春秋!

  2-19-1997 ?解天罡 ?共勉

  二十年后的2017年1月12日下午四时许,我打电话给从没真正谋面的天罡兄长,对人生中第一个送给我诗歌的他再次表示了深深的感激,然后说:"天罡兄长,允许我冒昧地问一下,你的这首诗歌真的是為我而创作的吗?或者是你以前的作品,当时一时兴起赠送给我的?或者就是别人的作品,当时换了个题目赠送给我?"兄长非常肯定地说:"这首诗歌就是為你而写的,当时就是有感而发,就胡乱地写了四句,不是别人的作品。"兄长真是谦虚之极,我只有感动的份!正是这首诗歌,在那样困苦的青春岁月里一直激励着我,让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也更是让我断了绝望的念头!

  2016年1月4日,我和从未谋面的南京的天罡兄长一起回忆起了我们默默回想念念不忘的青春!
  "天罡兄:你好!能收到你简短有力的问候,让我温暖得要脱掉外衣了!十九年了,我们一直有缘相知,却无缘相识,真是遗憾!兄长当年在南京市看守所八区6号(一一我是八区7号,建波兄弟在八区4号,之后1997年3月我们都转到了相邻的七区,号数不变,兄长还记得吗?)于1997年2月19日为我愤笔挥就的《赠爱军》的蓝色钢笔诗行及材料纸张,我依旧留存至今还整洁如新呢!近二十年了,我总是回想起那些困苦的青春岁月!现在正值寒冬,想起1996年那年的冬天,南京也是很冷的,我固定地一星期洗大水澡两次。每次洗澡之前,我总是锻炼一阵子,然后将三大盆冷水直接往身上从头淋到脚,每淋一次,我就会坚定地从嘴里' 一一呀!' 地大喊出声来,再在心底鼓舞自己:'我会自由的!I shall be free!' 如果三盆水不来劲儿,再来一盆!直到浑身冒热气了,我才慢慢地搓洗。因为,我渴望用我纯净的身躯来对抗这个污浊的世界,'质本洁来还洁去',我绝不妥协!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青春就在这样不尽的呐喊和沉默的鼓舞中如流水一样地过去,而兄长的诗歌更是让我在这样困苦的岁月里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因为,兄长你要我‘莫怜孤独前行雁,矢志不渝写春秋’!我知道,你也是这样。后来,1997年4月13日凌晨04:30分许,在七区7号,我偷偷地在值夜班之际抒写下了鼓舞自己的现在看来非常壮丽的诗歌《我仍然会在那里》!握手!2016.01.04 ? 10:07:23” 。
  “兄长:记得1997年2月5日,腊月二十八,看守所里一年里唯一一次的到监房外面的大水池里洗热水澡的机会,我们号子里十多个人欢呼雀跃,蜂拥而出,连已判死刑的抢劫犯孙勇海(名字可能有误,江苏人),贩毒犯张伟雄(广州人)都开始脱得精光地只剩下脚镣地跑出去了,我却放弃了这样的狂欢的机会。一一广州人张伟雄,我们大都叫他‘阿雄’,瘦高的,已判决死刑一年多了,我总是帮他从脚镣手铐里脱衣裤再穿上干净的,偶尔也帮他洗洗衣服。他总是‘嘿嘿’地笑着喊我‘老反,过来,下棋!’,或者要我背诵我创作的一些诗歌给他听,觉得不错就会抬起戴着手铐的手轻轻地拍打我的肩膀,‘嘿嘿’地笑着,算是鼓励我!有时,他会像一个小孩似地踮着脚尖拖着铁镣跳来跳去;有时,他会熟练地用牙签或铁丝将手铐打开,然后快活地和别人一起抽着用材料纸卷些烟丝做成的简陋的香烟条,那一刻,应该是他最自由开心的时候!因为我于1993年,1995年去过广州,所以和阿雄很谈得来,我也很想知道,他作为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拉出去执行死刑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心灵,他的生命是一种什么样的别样的存在?逝者如斯,他在明知道的死亡期限到来之前,该如何享受并抓住现世的这些绝对值得留恋的光阴?一一因为,我想一如既往地洗冰凉的冷水,我就想这样锤炼我的困苦的青春;更是因为,我要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半个多小时的空隙,一个人在号房里偷偷地整理并藏匿起我陆续地也是偷偷地创作的几首诗歌,像《有一位像我这样的朋友》,《妈妈,不是我,是他们错了》,《你知道吗,我的宝贝》,《过去,现在和未来》,及一些狱中日记和摘抄文章,无非就是用塑料袋包好,再和其它的纸张混在一起藏在鞋内和衣裤内。所幸,这些东西几经辗转,被没收了又还给我了,又被没收了,最后还是想办法回到了我的手上,大都留存了下来,而这得益于一位朋友的鼎力相助!兄长,那次你洗热水澡了吗?2016.01.04 11:31:31”
  兄长回复:“看人洗。一一 天罡 2016.01.04 ? ?12:02:58”
  我于是回复:“看人洗?那就是你没洗热水澡了?也是,一趟接一趟地,那么多人在一个池子里洗,肯定比较脏。现在回想起那些青春,我觉得是值得的。能够认识你和你们,更是让我的青春更加壮丽无比!兄长,有空可以用手机打开我的新浪博客,打开‘图片’,兄长就可以看到我的青春的样子了!想来,你应该是瘦瘦的高高的模样,很清秀的一派书生意气的样子,是吗?我想应该见过你一次的,在八区7号,那天下午吧,我被' 刘管' 提出去谈话,我刚打开门出来,看见也许是瘦高的你穿着蓝色的茄克衫被' 大皮鞋' 管教带进隔壁6号的监门,嘿嘿,兄长,那是你吗?那次你也看了我一眼,你还记得吗?如果是,那么生命之中我们算是匆匆一瞥地见过的了,难得啊,在那样沉默也困苦地煎熬的青春岁月!有空,在我的博客里,我于2012年5月2日写给兄长的诗歌《赠天罡》也在列,有空可以看看呢!开篇的诗歌《记得那年花开》,是献给建波兄弟的,也献给兄长你吧!愚:爱军 ?2016.01.04 ? ?12:26:05”
  二十年后的2017年1月12日下午,我打电话给远在南京的天罡兄长求证,我又提起这段往事并且笑着询问:"兄长,那天是你吗?瘦瘦的,高高的,穿着蓝色茄克衫的?"兄长想了想,说:"二十年了,很多事都已经忘了,但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天你看到的确实是我!"我听了,真是开心!原来我们真是见过一面的,仅仅是匆匆的一瞥,而且这青春里最苦涩也最温情的一瞥,发生在兄长為我热烈地书写下诗歌《 赠爱军 》之前!也许就是那一刻,我们都已认识了执着的彼此;也许就在那一刻,诗歌就已注定了一定会来临!一一也许只有这样的青春,才是我和我们这一代人最值得追忆的永恒!

  我总在想:如果我想要保持一颗纯净的心灵,那么就尽量不要与这个社会接触,不要去琢磨别人世界的事,只是走好自己,只要做好自己,一路低头而行!记得在北监区生活一中队时,快要出狱了,管理我们的晓一兄弟说:"我担心你还会进来。"我这样回答兄弟:"不会,永远也不会。如果我觉得我还聪明,我还算聪明,就再也不会被他们抓住,相信我!" ?不过,自从1999年6月4日离开生命里的龍潭镇后,我有时会梦见自己又进去了,有一次甚至梦见自己被判了五年,说必须重判!我并不难过,但非常伤感,因為我的孩子们还小啊,我还要守望着他们成长啊!当我醒来时,已是一身冷汗,幸亏只是一场梦,一场梦而已,所以,我发誓不再与这个社会过多地接触,我只想一个人一座城地在一个地方独自安宁!
  这样,也许人们就能理解,我為什么从来不使用QQ,E-mail,不使用微信和智能手机什么的,我就是不想与这个社会接触,也不能接触。我知道,我一接触就会愤怒,就可能会出事,就可能会连累别人,何苦又何必呢?1995年1月20日左右為我在武汉的东湖水面上拍摄一组坐于船头的相片的,是可愛的杨勇小弟,我们相识于1993年9月尾,那时我在北京游玩。1996年6月初,我给远在沈阳读大学的他写过一封信,当然有那些詩歌和我那年5月在南京巿中山陵照的一些相片,结果被6月中旬赶去的南京巿国家安全局的人员全部没收,甚至捜走了他所有的来往信件和相片!在武汉的木艳兄弟也是,也接受了安全局的两次审査。幸好,我只是热烈地书写诗歌,我只是一个人,我只是守护着我自己的一座城,我让兄弟们虚惊了一场。

  2016年6月21日,回老家仙桃参加女同学义早的儿子的升学宴,坐在继红兄弟的小车上,我对兄弟和坐在身后的书梅同学解释:"我為什么不加入1988届高中同学微信群?一是,我一直用的Nokia X2手机,不是智能机,我习惯了这部手机,但这不是什么理由;二是,我可以和同学们说什么呢?所有的同学中,应该只有我一个人还在一直坚持着书写热烈又哀伤的诗歌,很多同学们不一定喜欢我的风格,我又不会打牌搓麻将,又不会瞎闹,而且当我创作的時候,我不喜欢有任何外界的干扰;三是,也是最重要的,如果我在你们的微信群里,我的思想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我总是充满了愤怒,如果哪一天我又出了事,你们每一个人都逃不脱,都要接受别人无端的审查!1996年6月那阵,就有三位兄弟接受了南京巿国家安全局的数次审查!所以,保护你们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和你们在一起,只要难得同学们聚会时喊上我就行,我能来一定来,我一定会喝得尽兴,让同学们开心!"继红和书梅两位同学被我最后这句话逗笑了。
  记得1996年5月尾,我还给生命中亲亲的大姐写过信呢,也夹了两三张在南京巿中山陵的相片,只是附上的是当时正创作的献給恩施州的静静女士的诗歌《 你是否还会记得起我的名字 》,因為没有那年6月书写的两首詩歌,所以我没有吐出大姐的名字,南京巿国家安全局也没有提及。我当时只是吐出了武汉的木艳兄弟和沈阳的杨勇小弟,因為我想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再则,我也想通过这样的途径让两位兄弟知道"我出事了我在这儿呢",免得他们為我担心。北京的泽武兄弟呢,是我6月初寄给他的信不知怎么被退回來了,一退回南钢工地宿舍就被队长上交给了安全局。1996年7月4日上午,我从南京巿大厂区看守所出來,被押送至南京巿看守所,第二天下午就第一次接受南京巿国家安全局的审査,三个人,问我是否认识一个叫"武仔"的人,我当然说"不认识",他们立即给我看我写给泽武兄弟的信件,倒出我寄给他的两张相片和两首诗歌,说:"被退回来了,我们刚从北京回来,找过他。"当然,在航天部工作的泽武兄弟没什么事。他们又问我:"还有没有跟谁写信联系?希望你老实交待。"他们很客气的,但我是真没有了,我怎么可能将生命中亲亲的大姐说出来?!再说,给大姐写信是1996年5月尾,与6月初的两首诗歌毫无关系。那年6月接受审查的木艳兄弟,第二年就离开了原江南药业公司自谋发展,因為他觉得再呆下去已无意义;还在读书的杨勇小弟,自感在政治上已无"进步"的可能,当年毕业时只是草草地签了一家单位,不久离职赴深圳发展至今;北京的泽武兄弟,本就一文弱书生,只钻研导弹技术,别无他心,毫发不损。

  离开南京十年之后的2009年7月16日,我和女儿桐桐去过南京巿看守所,想要重访故地。当时的看守所正在装修,大门边扎满了脚手架,我只得在门边望了望,然后驻足良久,让女儿照了几张相。十二年了,原来我呆了九个月的阴暗又潮湿的地方,就在"南京市大屠杀纪念馆"的右边!我当时什么也不知道,整天头都是蒙的,然后就是每天洗冷水澡,冰冷的雪天也是三四盆冷水直接从头淋到脚,然后就是整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那些犯人因為什么事而暴打一顿,哈一两个小时的厕所!每一天,我都担心我会像那些已被判决死刑的犯人一样熬不过明天;每一天,我都会不断地鼓舞自己要好好地活着出去!只有活着才有明天,只有活着才不会让别人看我的笑话,我一定要努力!
  我知道,在这样的生命里,在无悔的青春里,我一路為诗歌而来,我是一位诗人,我要向诗歌而去!一一也许,世间所有真正的诗人和真正的诗歌,只有在困苦更绝望的监狱里才可以自由地生长,才可以尽情地绽放,就像大路边的和高墙外的那些花儿一样!
  多少年了,多少年后,我仍然记得那年花开!我仍然记得,那些花儿曾经在我哀伤的眼前,在我流淌的笔底,在我温暖的梦里,一朵朵地、漫山遍野地盛开!

  ——多少年以后
  你是否记得那年花开
  是否那只鸟儿还在
  还翻飞在明亮的窗外

  ——多少年以后
  我仍然记得那年花开
  只是青春已经不再
  不像鸟儿飞去会飞来

  一一摘录自2009年5月16日创作的诗歌《记得那年花开》

  
  (此文為囬復邁迷朋友Ellen女士而初作於2017年1月11日09:23分一一10:58分,星期三,Cloudy,當時衹有第二十五一一第二十九共五個自然段,於咫尺商場柜臺;再作於2017年1月12日 11:36分,星期四,Sunny,一個人一座城地坐於自由的咫尺商場柜臺;又添加与天罡兄长2016年1月4日的短信交流並整理,且初稿於2017年1月13日 03:03分,星期五,凌晨时分,孩子們都睡了,一個人靜靜地於設計院小區家中;又加第十四,第十五自然段,叙述赠送"水四"的建波兄弟两首詩歌的故事,原作於2015年9月1日 01:42分給"讀文斋"网的君念女士的"留言"中,且最终定稿於2017年1月13日 11:32分,星期五,Sunny,於咫尺商場柜壹。By Aijun Chai (R) 龍潭 )
  (文/驿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