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的见不到底的勾人夜色将原本就笼罩于城市的黑暗渲染的更为浓重，好像是一头张开口的巨兽等待着吞噬这个城市，连空气中都依稀弥漫了些血腥的味道。
季枫终究还是停住步子，顿了顿，回头，看了看身后表情倔强，一直牢牢跟着的人。
“喂，我说……”
季枫忍不住开口，声线清冷孤傲，但话说了一半猛然停住，叹息一声，摇摇头。转身向前继续走去，腰间的手枪闪着寒冷的光，在弥漫着硝烟与黑暗的环境里显得额外刺目。
身后的男人只是乖巧地跟着季枫。如果说季枫的面容犹如一座千万年不化的冰山，眉眼间都满是戾气与凶狠、锋利。许琛，就是春风化雨的和煦。从眉眼到唇吻，无处不是柔和温存的样子。
“琛，我这次要做的事很危险。你回去好好待着，好不好？”季枫一收脸上的冰冷与锐利，以近乎恳求的语气求着许琛。
“我只是，不想让你自己面对一切。”许琛眼里流落出失望与沮丧。
“你如果来了，我还要分心去照顾你。”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负担吗……
一滴雨打湿了许琛的发丝，黑发承着水滴的重量，有点摇摇欲坠。最后终于还是滴了下去，与淋漓的雨丝混在一起，滴入水洼中，却仿佛打在他的心上，浸湿了一片温热。
倾盆大雨袭击了这个城市，将原本就黑暗的地方渲染的更为凄凉，残酷的风声有些喧嚣，在耳边猖狂地嘶鸣。
“……来人，把许琛送回季家公馆。好好看着他，没有我的命令，别让他出来。”季枫声音冷峻，周围迅速闪出一道道黑影，架住了许琛的肩膀，一把将他扔上车。
季枫眉头皱了皱，心疼归心疼，但是随即望向前方——那个他要去的地方。
“走吧，”季枫恢复了一派漠不关心的样子，“是时候跟瑟文帮的人，做个了断了，那批枪械已经到了吧。分发下去，确保战斗力。”季枫冷声吩咐道。一跟在他左右的黑衣男子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后，便开始去操办了。
而许琛，只能在车里，看着季枫，在雨里，溅起一方水幕，那么义无反顾，那么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就像是古时候出征报国的将军。尽管他自己也知道，那很有可能是一条有去无回的黄泉路。
许琛呆呆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看见了第一次见到的季枫。那时候的季枫，和现在一样，像一座冰山一样，但他很温柔，至少对自己是这样的。
伴随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轰鸣的雷声叩击着人的心脏，仿佛冲破牢笼的巨兽即将撕裂许琛的心脏。一声枪响刺破了深夜的宁静。
季枫手持着一把步枪，却没有劲的样子，压根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叩动扳机。他半靠在墙上喘息，肩膀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汩汩地流出鲜血。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用一把手枪指着季枫，黑洞洞的枪口宛若毒蛇。
“怕了吗？”男子笑。
“除掉你们季家，我瑟文社可就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势力了。”
季枫抬着头：“瑟文，你还是太天真了。你以为你在举枪对着别人的时候，”季枫眼神一凝，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别人不会举枪对着你吗？”
瑟文感到一个冰凉的物体贴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对枪再为熟悉不过的他，立马分辨出那是一把手枪的枪口。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只要你敢开枪，”瑟文眼神狠辣，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我一定让季枫当场死在你面前。”
枪并没有如想象中的挪开，反而贴的更紧了。
季枫只是笑，从一开始的嘴角上扬，慢慢到放声大笑，每一声都是凄凉与嘲讽。瑟文不明白，为什么季枫依然笑得出来。
“许旭，动手吧。”
“你……你不是季家的人！”
瑟文突然明白季枫这笑究竟是为什么了，这个身后的人，根本不怕自己的威胁，也能取了自己的命。
“不，我的确不是季家的人。”男人声音低沉，手指扣动扳机，接下来的话让瑟文神情凝固，忘了去开出对于季枫而言致命的一枪。
“我是许家之人。”
瑟文的身体狠狠砸在地面上，激起一阵水花，眼神中十分不甘，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对季枫扣动扳机。
季枫只觉得自己的生机在不断流逝，消失。
“许旭……”季枫唤了一声。
“当年你从我身边带走小琛，说会好好待他。现在呢？”许旭声音寒冷。
“我……走了以后，好好照顾琛……只是……咳……咳……”
只是我们的约定，我没法带他实现了……
季枫没有力气说完接下来的话了，身子一歪，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现在，好了……瑟文死了……瑟文社也灭了……
至少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人能再伤害我的许琛了……
再见了……
我的琛……
雷声嘶吼着，让许琛心惊。拿起来的咖啡杯，也因此手一滑，摔在地上，摔出一地零散的碎片，里面的咖啡也泼洒出来，在地板上流动——一片狼藉。
“季枫——”许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咆哮了一声，从椅子上拿起外套就欲要往外冲。
门口的黑衣男子拿着手枪，拦住了许琛，“许先生，季哥说了，没有他的允许，除非他死了，不可能让您离开。”
“而季哥，是不会死的。”
许琛怒极反笑，走到了窗边，“这位朋友，我知道你们对枫忠心不二，但是，如果你们再敢拦我，我便从这窗跳下去。”
黑衣男子眼神严肃，迟疑了一会儿，“我跟您同去。小孙，我跟着许先生同去，你暂时接管这里的防卫，如果我回来之后发现有一点损伤，你一定会死。”
许琛披上外套，疯了一般冲进雨幕里，直往战场跑去，“枫，你，你不能死啊！”
可他最后只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哥哥，站在季枫的尸体旁。
“小琛……”许旭轻唤了许琛一声。
“枫……枫你怎么了枫……”许琛呆住了，站在原地，仿佛生了根般挪不动步子。
“季枫——”许琛凄厉的长吼，奔到他身旁，“枫你忘了吗，你说过，你处理完瑟文社，我们就一起去环游世界啊……你说过的，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枫你都忘了吗……”许琛跪在季枫的尸体旁，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双肩，泥水溅湿自己的裤腿。
“小琛，”许旭将手放在许琛肩膀上，“节哀。”
许琛笑了，嘴角的笑容那么苦涩。
“你，跟我回许家吧？”许旭语调温柔。
许琛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他没有流一滴泪。季枫说过，除了在床上，他不会让他在任何时候流泪。
一年后。
许琛坐在去巴黎的飞机上，将头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清澈的蓝天，柔软的白云，不时对身旁的座位上轻声说着什么。
身旁的座位上，放着一个檀木盒子，上面贴着季枫的笑颜。
从此季枫只有永远21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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