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离
“何为江湖？”这是玄歌问了不下百遍的问题，也是总是令师傅沉默不言的问题。
师傅正慵懒坐在树下，手持一卷佛经，听了玄歌的话后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复又低下眸去。
“师傅，何为江湖？”玄歌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师傅合上佛经，抬头，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女，五官还未完全褪去稚气，一双秋水中满是认真:“你……真想知道？”
“嗯！”玄歌重重的点了点头:“师傅自玄歌五岁开始，便教玄歌练武，可玄歌下山听茶馆里说书的先生说，大侠练武都是为了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师傅打断她:“你若真想知道，便下山，自己看看。”
玄歌皱眉:“师傅这是要赶我走吗？”
师傅默不作声，重新打开佛经，手腕却被人握住。玄歌盯着他，郑重的说:“好。”
于是玄歌背着一个粗布包裹，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银两，握着她从小便用的剑，下了山。
到了山脚，玄歌转身，望着石阶上一身飘逸白衫的师傅，背后是熟悉的漫山梨花，飘飘洒洒，突然想起话本子上的一句话“三千梨花为谁一夜白了霜。”鼻子竟有些发酸。
“徒儿不肖。”玄歌朝着师傅作辑，起身，看见长长的山阶落满了梨花，却不见一人。
（贰）归
“掌柜的，来一壶顶好的碧螺春，再来三两芙蓉糕。”红衣少女放下剑，在包裹里取出一块银子，抛了抛后摁在桌上:“额……再来一份荷叶饭。给师傅那老家伙带回去尝尝。”后半句是对自己说的。
想到自己上一次路过这家酒店，还是五年前刚刚下山的时候。这五年里，她到过双飞燕的江南，去过繁华的金陵，拜访过梵音重重的古刹，游历过寒风飘雪的塞北。见过街上油嘴滑舌的小贩，树下无家可归的乞儿，青楼里翩翩出入的富家子弟，烧饼铺旁穷酸的落魄书生。这些都是她在山上，在师傅的讲述中，在积满灰尘的古籍里所看不到的，听不到的。
拎着荷叶饭，玄歌飞快的奔上山，带起了一片片的梨花，飘飘洒洒，最后缓缓落在石阶上。
“师傅，我回来了。”玄歌停住，看见师傅正慵懒的坐在树下，手持一卷佛经，听了她的话后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复又垂下眸去。
玄歌愣了，在她的记忆里，师傅似从来不会老似的。而刚才的场景，就像五年前一样，似乎她问完师傅，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刚刚醒来。
也许江湖真的是一场梦，一场读不懂的梦。
（叁）言
“师傅。”玄歌把荷叶饭放在树下:“我回来了。”
师傅合上手中的佛经，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仍是一身红衣，五官已脱去了当初的稚气:“回来了？可懂了？”
“嗯……”玄歌咬着指甲:“江湖里有各种各样的美景，各色各样的人，还有各种好吃的！”玄歌笑着看向师傅:“对我来说，江湖有酒，有茶，有竹，有花，有伞，有剑，有快意情仇，有共话桑麻。也许，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吧！”
师傅点点头，抬手拈下落在玄歌头上的梨花瓣，眼眸带笑:“那……玄歌可知道，师傅的江湖？”
玄歌摇头。
师傅从袖中取出一本书，递给玄歌。玄歌好奇的翻开，不禁惊叹一声。
书里，画的有双飞燕的江南，有繁华的金陵，有梵音重重的古刹，有寒风飘雪的塞北。最重要的是，每一幅画里，都只有一位红衣女子，或站，或立，或悲，或喜。
书的最后一页，画的是玄歌初下山时，亦或者是玄歌刚回来时，漫山梨花铺满山阶，一红衣，一白衫，遥遥相对。旁边有一行小字，字迹豪放不羁，却又很是整齐。
“有你的地方，便是师傅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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