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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里繁华,戏外江山作文1500字

高一年级散文作文评分作者:江靥辞时间:2019-03-10 16:35

  我以为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会过去,等到你唱歌时,我才发现,原来那个时代,都在慢慢归来。

  【壹】

  姥爷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因一曲戏而定了终身,转眼间便从从风华正茂,到耄耋老年,也算欢喜得很。这也是我极其羡慕的,却也是我穷尽一生也追逐不到的——一人一世一双人。

  我姥爷喜欢听戏,我约莫七八岁时,便跟着姥爷混迹茶馆,姥爷每次都会摸着我的头,道:“好孙子,姥爷带你去。”其实我听不懂,听不懂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唱的是什么,可我每次都能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那人的一举一动,一颤一笑,我喜欢的那张彩粉涂饰的脸,还有那圆滑悠长的声音。

  “戏里有的是山河,当你掩面一笑时,那戏里的一切尽是鲜活。”

  那时我年幼,还不懂“戏”是什么,也觉得嘴上咿咿呀呀唱几句,那便是“戏”了。每当我问起,姥爷总会吸一口他的烟斗,再慢慢悠悠的开口,道“戏啊……”

  姥爷开始自顾自地讲故事,我喜欢听姥爷讲故事,即便这故事姥爷早就在我耳畔讲了十几年,可每当姥爷开口,我便忽的想到了那个时代,成了那个依着那褪色的朱门听着里面唱戏的少年。

  【贰】

  正应了那句话,不是街上相拥热吻的情侣,而是在小巷里依偎的老人。

  “你知道姥姥和姥爷是怎么认识的吗。”

  ——姥爷那年二十多岁,却格外的喜欢听戏,那时候刚建成的小茶园。屋子前头是个不太大的戏台子,戏台后面有个小门,爷爷说那是戏角们休息的地方,人都是从那里钻出来的。靠着戏台前净是桌椅,有些条件的,便可坐在那里,喝着刚沏的铁观音,听着台上花旦的曲子。

  爷爷也是想过如此惬意的生活,可爷爷从小的教育就告诉他——要为人节俭,爷爷是喜欢听戏,可他又不想用那几角钱进去,去沏那里的铁观音,还得给那唱戏的角一点小报酬。

  【叁】

  姥爷吸一口烟,又继续讲道。

  那时姥爷便学会了依在门口偷听里面唱戏,可听着不一会儿,茶园里那扫兴的老婆婆便会跑出来,抖抖她那手绢,道:“看什么呢,莫得钱就不要听了,实在想听就给我交钱。”围在门口的人也只能一哄而散,毕竟人是要面子的,可即便这样,姥爷也乐意在门口继续听。

  那天爷爷依旧在门口听戏。这时,走出来的却是一个清秀的姑娘——也就是我的姥姥。每每讲到这里,姥爷的嘴角便会勾起一抹笑意,这笑里带着温柔和沧桑,那是我品不出的感情。

  姑娘窘迫的看着围在门口的人,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姥爷便开口问道:“姑娘,有什么事阿?”

  姥姥低下头道:“阿妈让我把门口偷听的人都轰走。”

  “不用赶了。”姥爷从口袋里摸出几角钱来,进去了。

  “请问是喝普洱茶还是铁观音?”姥姥正端着盖碗问。

  姥爷摇摇头说:“姑娘你会唱戏吗?”

  “会的,阿妈说再等几天,等正月十五过了,我就能上台子了。”

  等到姥爷第二次去茶园已经是正月十六了,姥爷一眼便认出了她,认出了正在台上唱戏的女子——那个正在台上唱着《牡丹亭》的女子。

  那一年爷爷二十岁,而我的姥姥却只有十八岁出头。

  【肆】

  从那以后,每当姥爷闲下来不工作的时候,便会跑到那个小茶园里,听着姥姥在上面唱戏,惬意的很。

  姥爷说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幸福得很,他每天都可以听到姥姥为他唱戏,有的时候园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戏角们都也回去休息了,却只有姥姥一个人在台上浓妆艳抹,为爷爷唱起一曲《牡丹亭》游园惊梦。

  姥姥和姥爷结婚了,那年姥姥二十五岁,姥爷二十七岁——姥姥为姥爷唱过的曲子无数《长生殿》《牡丹亭》《汉宫秋》《娇红记》《桃花扇》《西厢记》《拜月亭记》《浣纱记》《梁山伯与祝英台》《紫钗记》《荆钗记》《龙凤呈祥》《风筝误》那许许多多才子佳人的故事。姥爷曾花光了自己攒了很长时间的积蓄,为姥姥买了一套戏服。如今看来样式老旧,也谈不上华丽,可那一针一线里,尽是爱的如此繁华。姥姥唱了一辈子的戏,直到她四十岁那年,她终于唱不动了——

  从那以后,姥姥便再也没有穿过那套戏服,也再也没有上过戏台。

  从那以后,姥姥一曲《牡丹亭》也只为姥爷唱起,那一口圆滑悠长的声音,成了姥爷的至宝。

  从那以后,姥姥的脸上布满了岁月为她留下的痕迹,当年豆蔻少女,竟皱了笑靥。

  从那以后,姥姥即使浓妆艳抹,也掩盖不了脸上的那份沧桑。

  从那以后,这少女便皱了桃腮粉面,那郎君也已白发苍髯。

  “一甲子也不过眨眼六十年,六十年却也不过悠悠两万天。”这便是姥姥和姥爷的故事了。

  【伍】

  如今夏夜,姥姥和姥爷一同坐在阳台上,爷爷轻声道句:“老婆子,记得吗那天正月十六,你唱的那曲《牡丹亭》。”顿了顿又道“为何偏偏是《牡丹亭》?”

  姥姥轻轻一笑,眉眼中尽是藏不住的欢喜:“因为阿……我觉得你会来。一定会来。”

  姥姥便起身,在阳台上唱起来: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姥爷闭上眼,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跟着姥姥,哼起那一段段调子。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陆】

  我还记得那日,在戏台上看到的姑娘——甘肃2010年。

  台上你是一瞥一笑都倾国倾城的戏子,而台下你却是我中意的那个姑娘。不知为何,我总能把我小时候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晰,或许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那片记忆是忘不了了。只是我记不起她的名字了,任由我在脑海中翻几遍,都记不清那个名字。

  那是大年初一,我所居住的小城镇,每年都会有一场灯会。岳麓山上那个戏台子建在山腰。二姥爷从山脚处便听到了从那里传出的悠扬的调子,满怀欣喜的拉着我去那边听戏。

  我自是调皮,不肯好好听戏,便想着绕道那戏台子后面,因为我听爷爷讲过,这些戏角,都是从那扇小门后面张望着。

  “嗨!”那女孩拍了拍我的肩,欣喜的招呼到。我也着实被吓了一跳,慌忙的转过头,却看到了一个桃腮粉面的女孩儿。

  “你是……唱戏的?”我看着她从头到脚的装扮,问道。

  “是的。”她颤了颤袖子,一脸欢喜,但脸上那一抹笑意又淡了下来“戏班子的人说我太小……还不到上台子的时候……但是我唱戏很好听的!”她又是紧张地辩解。

  我看着这姑娘,问:“那,能唱一段给我听听么。”

  她张望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我,便拽起我的手,轻快的跑起来。从围着听戏的那群人里钻出来。

  那年,我年仅八岁。而她比我年长,已是十岁了。

  【柒】

  她带我来到那片池塘,池塘旁边那片佛像似乎也在这灯光下,变得不那么狰狞了。

  我停在桥边上,不敢上去——我怕水,也怕水里的蛤蟆。知道年长一点,才知道冬日里,是没有蛤蟆的。

  她只是看着我,看着我笑了笑,独自走上那座拱桥,转过身抬了抬右手,唱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
  艳晶晶花簪八宝钿。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画廊金粉半零星。
  池馆苍苔一片青。
  踏草怕泥新绣袜
  惜花疼煞小金铃。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她的一个转身,一个微笑,都在我心上点起了涟漪。这是姥姥常哼的调子,姥姥也曾为姥爷唱起过。姥爷在阳台上看着月亮,姥姥便在他旁边唱着,即便不是当年那副好嗓子,却依稀是当年粉末。我想起来,姥姥常说的醉扶归,便是这段。

  【捌】

  ——那晚天空真美。

  她说,她喜欢唱戏,是从幼儿园开始,便对戏有一种格外的痴迷;她说她十岁,要我称呼她一声姐姐。我们坐在桥上,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直到姥爷急急忙忙的过来,呵斥我怎么可以乱跑,我被姥爷带走了。

  “歪——我明天还在这唱戏!”她还站在桥上,朝着我喊。我听到了,但没回头。我记得第二天晚上,我死缠烂打说服爷爷带我去听戏。

  我四下张望着,等着。静静地现在那,台上那人,并不是我昨夜看到的姑娘,也不免有些失落“她大概不会来了。”

  “嗨!看什么呢?”我又猛的被人拍了拍肩头,我猜那一定是她。

  我们又坐在戏台前的长椅上聊起来——聊她学戏累不累,她在学校汇演上唱戏,她们戏班子里的琐事,她问了我的姓名,我告诉她我叫王子乐,可她却固执的要叫我一声乐乐。我记得她也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可我却死活记不起来,记不起来她的名讳,记不起那姑娘是怎么介绍她的。

  那夜,还是在石拱桥,她还是唱起了《牡丹园》一曲又一曲,一声又一声。我记得我问过她为什么要学《牡丹园》。可我早就记不清她是怎么回答我的。

  【玖】

  我再也没见到过那个姑娘——岳麓山上那个戏台子空了。从那时以后的几年,那戏台子上,再也没有那个声音响起。从那时以后得几年,再也没有游园惊梦牡丹亭。从那时以后得几年,再也没有人愿意画眉涂唇,只为在那个台子上来一曲。我觉得好遗憾,我还没能记住她的名字。

  去年学校国庆,有人在台上用戏腔唱的《牵丝戏》我听的格外认真,我不知道那其中一个人会不会是她,或许她早就忘了,忘了那个曾听她《牡丹园》的乐乐。

  “可谁又知道,是真的霸王,还是假的虞姬。”

  【尾声】

  我开始想念那个时代,若是换做姥姥姥爷那个时代呢。戏里是一曲一曲的繁华,若不是《浣溪沙》把《秋夜月》儿掩,我怎会困守《牧羊关》戏上生角旦角依旧是蹁跹,霸王别姬时那生死爱恨又忽地瞬息万变。

  三国魏晋南北朝,将相王侯又换了谁登殿?戎马一生的将军,自认坐拥天下江山无数,可又有哪个女子愿为你动了真情。

  才子佳人愿谁成全,路再远再蜿蜒仍是个圈,缘起处注定盘桓成终点,六十年也不过悠悠两万天,那茶园早已无人顾看,这一桌同二椅红漆黯淡,台下又无看客,这彩堂是多久没能被喝彩渲染。姥姥的粉末胭脂,何时再上脸?回眸又见茶园,一到台前就少年,不是韶光贱,姹紫嫣红怎舍得开遍?

  “我以为那个时代已经走远,等你一曲韵调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时代正在慢慢归来。”

  ——谨以此文,戏曲唱遍。

  我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去看看那些桃腮粉面,但我明白戏曲没有走远,仍旧会有喜欢它的人去传承。再沏一杯普洱,我仍听你唱的那段酒扶归。只要你一声,戏台前便是喝彩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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