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相（第三章）雨落父杀子，雨歇复开言

　　秦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将目光斜了过去。漫不经心的说道：“出事？莫不是前些日欠的花酒钱找上门来了？随意给些银两打发了便是。”说罢，那条缝复又阖上，仿若是从来没有睁开过。
　　
　　旁边的听了，语气有些酸意：“镀哥哥，难道琳儿不比那些庸脂俗粉好吗？还要去寻那些？”而脸上却笑的跟妩媚了。像是要展现一下究竟谁更好一些。秦镀没有搭话，在他心里，眼前这个琳儿确实比那些女子好～她不要钱。
　　
　　这二人在这儿打情骂俏，却急煞了旁边的家丁。也顾不得主仆之分。慌忙道：“三公子，要是账主就好了。只因今日大悲禅院舍了神僧突然造访……”“魔神！”三公子的眼皮陡然绽开。又有好玩的了！一个跟头翻起来。一路小跑就冲向了正武堂。
　　
　　琳儿一看秦镀跑那般匆忙，作势就要去追。却被秦家家丁给拦住了：“岳小姐留步，此乃我秦家家事？就不劳挂心了。”琳儿还想再说些什么。秦家家丁却做了个礼转身回去了。静静的山坡上只留她和马文韫。
　　
　　刚才家丁的话马文韫当然听到了。“魔神？”马文韫桀桀的冷笑。
　　
　　秦镀到底是武林世家子弟，虽说平日里游手好闲，吊儿郎当。可自小耳濡目染，再加上他那武林盟主的爹手中藤条的“谆谆教诲”却生生磨出了些三脚猫的功夫。而且为了躲那藤条，秦镀的轻功在同辈人里那着实不赖。从后山跑开到正武堂，不过盏茶的功夫。
　　
　　正武堂大厅内，正座上的秦啸天闭目不语，只是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椅子的扶手。“哒，哒，哒。”
　　
　　舍了法师的念珠从来就没停过。
　　
　　“爹，我回来了”秦镀一股风似得跑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无比凝重～他不傻。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要下雨了。几丝凉风贴在后背，秦镀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镀儿”秦啸天的眼睛睁开了。在他睁开眼睛都一瞬间，风似是听到了号令。吹的更急了。此刻安稳的恐怕只有秦啸天的语气了吧“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秦镀心里没来由的一慌，忙道“孩儿听说好像是魔神一事。”
　　
　　秦啸天点了点头，天上的云已经和墨一样黑了，可是它们还在积蓄，压低。
　　
　　半晌，秦啸天的敲击扶手的手指猛的的加重了力道，“咚！”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神僧，可以开始了！”
　　
　　舍了法师站起身来，施了一个佛礼。径直走向秦镀面前。刹那间，风诡异的停了，云层也不再骚动。连带着念珠声，敲击声。甚至是所有人呼吸和心跳的声音～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只有舍了法师的手，那只吓死过人的手，抬起的依旧缓慢。所有人都注视这这只枯槁的满是皱纹的手，一寸一寸下滑，终于放在了秦镀的天灵盖上。很温柔，却在每个人胸膛里激起了阵阵的回音。“噔，噔，噔，噔，”
　　
　　一缕慈悲的佛光顺着他的手掌渡进了秦镀的本原命息。顷刻间，却被一股黑气弹了回来。那股黑气顺着秦镀的头顶升起三尺多高，在半空中凝成一个鬼头的模样，桀桀冷笑！
　　
　　雨，终于压制不住了。一道闪电从云层里劈了出来，光芒刺痛了所有来不及闭眼的或者已经不知道闭眼的人的脑海！
　　
　　随后就是一声炸雷，与这道炸雷争锋的是秦啸天歇斯底里的怒吼：“逆子！”
　　
　　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了。魔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他要毁灭这个世界。他要剥夺我们的所有！
　　
　　秦镀却没醒过来，他已经完全傻了。他不明白从自己脑门里钻出去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它又为什么会在自己身体里。
　　
　　孩子遇到不懂的问题的时候，通常就会想到爸爸，因为在孩子眼中，爸爸总是高大严肃，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爸爸不知道的，也没有什么事是爸爸解决不了的。所以秦镀决定把这个疑问交给爸爸解释一下
　　
　　“爹，这……”
　　
　　只是还没等秦镀说完，秦啸天的答案已经到了。一只大脚结结实实的踢在了秦镀的肚子上。直接把秦镀踹在了对面的院墙上。还不等秦镀落地，屋子里的秦啸天身影一个虚晃，下一秒他的手已经狠狠掐住了秦镀的脖子。
　　
　　秦镀受那一脚，感觉五脏六腑悉数被震碎了，嘴角也渗出了血迹。还没等他明白过来，父亲的手已经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爹……”秦镀被掐的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打他。只当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赶紧认错也就是了。
　　
　　秦啸天听秦镀喊自己的那声“爹”手下不自觉松了几分力道，眼中除了忿怒，也添了几分痛苦。虎毒不食子啊！
　　
　　天上已经漫漫的飘起了细雨。
　　
　　秦镀自然是能感觉到父亲的手松了，
　　
　　心头也是一松，拼着被捏紧的嗓子还要说些什么讨好。却陡然间有一股更大的力道又压了下来！www.duwenz.com
　　
　　秦啸天明白“魔神”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斩妖务尽，除魔除根。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武林盟主，这片江湖的王！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镀儿啊我的镀儿，爹对你不起。这辈子欠你的，爹来生再来偿还吧。
　　
　　魔神，去死吧！
　　
　　“咯嘣”一声脆响，是颈骨断裂的声音。
　　
　　这雨势终于展露出它真正的底蕴了。满天的雨注一道又一道隔阂在了人与人之间。没有人看得清对面人是什么表情；更没有人知道，在秦啸天的脸上有哪滴雨是温热的，苦涩的。
　　
　　但所有人都看见了，在院角，有一道醒目的红色水流正慢慢的散开又聚拢，漂往西方。他们也看见了，雨中站着一个颓废的男人，久久不语。
　　
　　好像过了很久，雨势渐渐小了下来。秦啸天透过透过雨丝看了一眼地上秦镀的尸体。转头，进屋。神态一如往常，只是眼睛深处多了一丝丝冰冷。
　　
　　家人赶紧给秦啸天准备了一身干衣服换上。又打热水给他擦了一把脸。
　　
　　弄好之后。秦啸天复又做到椅子上，对舍了法师道：“此次若不是神僧发现及时，天下恐怕又多一场浩劫。今日魔神已除，神僧功不可没啊。”
　　
　　舍了法师连称不敢，恰巧抬头与秦啸天对视了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微动，最终只是化为了一句“阿弥陀佛”
　　
　　“要不”舍了法师决定还是说些什么，“要不把三公子的尸身交与贫僧，由贫僧做七七四十九日道场法事。超度三公子往登极乐吧。”
　　
　　秦啸天的食指不自主的跳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站起身对舍了法师深施一礼，道：“神僧美意，晚辈心领了，只是一怕那魔神秽气玷染了佛家清净。二来那逆子本身也无甚功德敢烦劳神僧超度。我看，就算了吧”转身又吩咐家人“把这逆子尸骨埋了，但是，骨不可伴祖，灵不可列祠！”
　　
　　众家人面面相觑，心中难免不忍。可又知道这是魔神寄主，实在无法辩驳。只好点头照办。
　　
　　家人散去后，秦啸天又与舍了法师寒暄了几句佛法。雨，渐渐停了。
　　
　　舍了法师站起来施了一礼，道：“此间事了，贫僧不便多相打扰。就此告辞了。”
　　
　　秦啸天连声挽留，不住。也只好好言想送。
　　
　　走到大门口，舍了法师正要离去。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和尚这时突然开口了：
　　
　　“这雨，似乎还没停”
　　（文/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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