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大汉躺在树下打鼾，偷糖的小孩四处张望，观望老板的眼睛，路过的行人偶尔瞄上一眼，说上三两句。古老的小镇散发安静的气息，阳光穿透洁白的衬衫，没人酝酿的酒成了故事，卖棉花糖的老奶奶已经开始摆摊了。
“莫楚楚，帮会里有人被欺负了，走，抄家伙干架！”
“啊，哦，哦，好。”
莫楚楚把零食塞满了背包，嘴里还叼着一根糖。全然没有去打架的觉悟，俨然一副吃瓜群众的心态。
“算了算了，你不用去了，好好呆在这里。”黑老大一阵无语，心里跑过一万只草泥马，说起来，带上这么个丫头，好像还没有一次成事，反正在他记忆里，似乎有她在，这架就没有打成过。
“别啊，人多力量大，我就算啥也不干，站站队也能唬死对方。”
“不捣乱？” “天地良心！”
车队穿越人山人海，车上的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手里拿着铁棍刀之类的，莫楚楚的心一颤一颤的。
“妈耶，这么残忍。”
正在想着等会跑多远，吃哪种零食的时候，车已经开进了一个胡同。
黑老大把车停下，点了根烟，哈了口气，对着旁边的黄毛小子说，“是这里吗？”
“大哥，这胡同是那小子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咱们就堵在这里等他就好了。”
“学生？一个人？你特么在逗我玩呢？”黑老大瞪了他一眼，嘴里的烟喷到黄毛的脸上，“等会他不经打，兄弟们打得不尽兴，就特么打你。”
“放心，放心，他是个练家子。”
莫楚楚坐在胡同的一个角落里，吃着背包里的各种零食，偶尔瞄一眼不远处的学堂，帮会的人高谈阔论，她在这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闯入她的视线，莫楚楚一个激灵，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又看了下眼前这个少年，吞了口口水，跑到少年的面前。
“站住！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
“你瞎吧？没看到里面那么多人，等会万一要看你不顺眼，捅你几刀怎么办？”
少年蹙眉，看了她一眼，又瞅瞅里面，“你为什么要在这？也不怕他们对你图谋不轨？”
“哎哎哎，你这臭小子，楚楚姐是他们的老大，要不，你喊我一声大姐大听听，以后我罩着你？”
“不用，他们应该是来找我的，喏，来了。”
少年看着迎面走来的黄毛红毛紫毛，手插着裤兜，嘲讽道，“怎么，在医院呆着舒服又想进去了？”
“楚阳开，你特么找死！”黄毛正要抄家伙去干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不敢上前，对着旁边的黑老大低声说着什么。
黑老大点点头，对楚阳开说，“小子，听说你会武功，还欺负了我的兄弟，对吧？”
楚阳开正欲说点什么，莫楚楚看着少年和自家老大，终于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对。一拍脑袋，对着黑老大说，“表哥，这小子是我一亲戚。”
“莫楚楚！” “在嘞。” “你给我过来，跟你说点事。” “好的呢。”
莫楚楚屁颠屁颠地跟在黑老大后面，来到一个胡同角。黑老大看着她，点了一支烟，“说说吧，还有几个亲戚？”
“保证是最后一个！”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收你零花钱，不给你零食！”
莫楚楚吞了口唾沫，“真要这样，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天地为证，日月可鉴，我莫楚楚再有什么亲戚，天打五雷轰！”说着还把两根小指头指上天，
黑老大欣慰地看着她，正要夸她一句，她又来这么一句“你看我都发了毒誓了，这个零食……”
黑老大“……”
“想都别想！”黑老大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大声吼道，“收队！”
莫楚楚看着他的背景，“不给我吃，我偏要吃，偷偷吃，气死你。”
……
黄毛还在说着什么，似乎还和黑老大吵了起来，结果黑老大甩了他一巴掌，骂了他一句“不想呆就特么给老子滚！”
车队浩浩汤汤地来，也浩浩汤汤地去，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早就走远了，莫楚楚摸了摸鼻子，看着车队离去，也没有要跟上的意思。她还要去找一些吃的，据说某街小吃摊很好吃，还没去过呢。
楚阳开靠在家里的沙发上，给在美国的女友发了一条信息：今天遇到一个有趣的姑娘，像你。
事实上他每天都会给她发当天的各种见闻趣事，女友也和他交换各种各样的秘密和心事。
她爱他，他也爱她，还有四年，她学成归来，他们便结婚，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
聊着，肚子却叫了一声，饿了，楚阳开给女友发了一句回聊，就去做饭了。打来冰箱，却发现没了食材，暗道倒霉，就下楼到外面去吃了。
他刚下楼，迎面就撞来一女子，“对不起对不起，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女子也没看楚阳开，在他侧身的刹那就跑了。
楚阳开愣了一下，这女的，好眼熟啊，唉，想起来了，这不是自称黑帮老大的楚楚姐嘛。
“是你？”
莫楚楚顿住身子，转过身，“认识我？认识就好办了，帮我应付下。”
说话间，一中年大叔已经赶到，手里还拿着一木棍，对着莫楚楚说，“跑啊，怎么不跑了？”
“怎么回事？”楚阳开问道。
“大叔，不就偷了你几个包子，至于嘛？”
“几个？”大叔咳了一声，“以前我就不跟你算了，这周偷走的，你必须给我！”
楚阳开蹙眉，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递给大叔“行了行了，我帮她给了。”
“不够，再来一张都不够。”
“什么包子，这么贵？”
莫楚楚扯了扯楚阳开的衣角，尴尬地说，“那个，我确实吃了他，几百个包子。” “什么！？” “这一周。”
楚阳开又掏出两张递给大叔，沉声说道，“滚吧。”
人散了之后，莫楚楚正要开溜，楚阳开却一把拉住她。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别太过分啊，啊啊啊啊我会武功的，我大哥是黑帮老大！”
楚阳开满脸黑线，“是我！”
“咦？”莫楚楚停止了嚎叫，认真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还戳戳他的脸，“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学生？害呦，松手松手。”
“这才一会就不记得我了？” “又不是天天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我哪里会记得。”
莫楚楚翻了个白眼，“话说，这附近是你家？”楚阳开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楼，“刚下来就看见你了。”
“缘分啊，你看我们这么有缘，介意蹭个饭嘛？我没钱咧。”
“正好没吃，你先上楼，我去买点食材，单元303啊。” “得嘞。”
饭桌上，莫楚楚一下子吃了几大碗，桌上的菜都被她扫一空，打了个饱嗝。
楚阳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不怕长胖啊？”
“要胖就胖，开心了就好。”
“心真大，家在哪儿啊，等会我送你回去？” “三十里外的唐镇上，不过回不回都无所谓啦，又没人管我，怎么，赶我走了啊？”
“没这个意思，只是等会我要上学，唉，爱呆就呆吧，说起来，还没正式认识呢。”
莫楚楚一拍脑袋，“对哦，我叫莫楚楚，双楚同音楚河的楚，你叫什么呀？” “楚阳开。”
以后的日子，莫楚楚经常会穿着楚阳开的校服混到他的学校玩，主要是这辈子还没见过高中学堂。
说起来她也是可伶，父母早逝，孤儿一个，别看她说这么多亲戚，事实上，她只有表哥这么一个亲人。从小她就吃得多，肚子还容易饿，表哥为了她到社会上混，硬生生得建立一个帮会，靠收保护费生活。她上过小学，初中没毕业就读不下去了，因为她哥哥的影响，学校里的人都不敢和她玩，于是，她自己放弃了学业，到哥哥身边混吃等死。
终于下课了，莫楚楚从厕所里跑出来，躺在草坪上，等着楚阳开。
“楚楚，还在呢？”楚阳开走了过来，耳朵里还插着耳机，身边还跟着几个朋友。
“阿阳，你妹妹？” “算是。”
“不止那么简单吧？”一个黑色衣服的男生吹着口哨，调侃道。
“滚滚滚，想什么呢。”楚阳开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我有女朋友。”
“走了，小妹妹，再见啦。”
莫楚楚全程笑呵呵得，也不说话。
“你在那傻笑什么呢，走，回家。”
“啊？啊啊哦，好嘞。” “等会想吃啥？” “都可以啊，老大你说啥就吃啥，我不挑食，只要量多就好了。”
“你做的，我都喜欢。”莫楚楚小声嘀咕着。楚阳开回头敲了下她的头，“说啥呢，要不下馆子算了。”
“别啊，那多贵啊，自己做的多好，省钱省眼光。” “也是，要真带你下馆子人家不得吓死。” “才没有。”
“……”
莫楚楚坐在楚阳开自行车的后座上，大大咧咧得抢了楚阳开的耳机，听起了歌。
夕阳光越来越暗，街角的广播放着同桌的你，少年侧脸的轮廓印到姑娘的心里，卖棉花糖的老奶奶在收摊，路过的小孩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
楚阳开买了两串棉花糖，递给莫楚楚，莫楚楚开心得像个得了糖的小孩，事实上，莫楚楚的为人处世确实像一个小孩，无忧无虑，除了吃就是玩。
楚阳开想起了一句话。
你在我的心里安详，我在你的面前张扬。
“老大，想啥呢？” “想吃什么呢。”
莫楚楚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终于长大了。
楚阳开蹬着自行车，驮着吃糖的姑娘，无风胜有风，无心过有心。
两个人一起共享一个耳机，听同样的歌，他和远方说着他和她的故事，她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着电视，日子安静祥和。
读书的时候，她混到学校找他玩，周末，他带着她去游乐场，去电影院，去小吃摊，她叫他老大。
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我们做着所有情侣都在做的事，却没有人捅破最后一层纱窗，谁都没有跨出最后一步。
不知不觉，他已经大三了，她却要离开了，记得她说，
“老大，我走了，陪着大哥去环游世界，偶尔路见不平也可以拔刀相助嘛。”
他说“以后没吃了，来我这，管饱。”
楚阳开在美国的女友快回来了，等了四年了，她说她要和他结婚，陪她开怀大笑，慢慢变老。
本应该是高兴的一件事，楚阳开心里却很复杂，他是爱着女友的，不然也不会等她四年，可还有一个莫楚楚，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朝夕相处，难以抉择。
莫楚楚要离开，大方开朗，他都没有说什么，也是不知道怎么选择。
他回到他的小屋，本来无处不在的跟屁虫却不见了，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消失了，似乎四年以前就是这样的，又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了。
楚阳开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
莫楚楚在表哥家，吃着零食，没心没肺地看着电视喜剧，笑不出声，思绪万千，大嫂是到了吧，不知道老大过得怎么样呢。
莫楚楚摇了摇脑袋，“害呦，想那么多干啥，等老大结婚了，偷偷瞄一眼，然后环游世界！嗯，就这样！我还是开心的莫楚楚。”
“咕噜～”肚子叫了一声，莫楚楚看着手里的零食，“妈耶，什么鬼。算了，到外面去吃。”
“表哥，我出去下。” “丫头带够钱没有？” “带了带了。”
冬天了唉，莫楚楚哈一口寒气，来到一个小吃摊，“老板，十串烧烤两碗牛肉面！” “得嘞。”
“你个小东西，是不是把我的忘了？”
莫楚楚惊喜回头，仰头看着少年，“老，老大，你怎么在这里啊？嫂子呢？”
“嫂子？莫楚楚你也忒不要脸了，都还没领证你就这么急得嫁给我？”
莫楚楚一愣，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啊？啥？关我啥事啊？”
楚阳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也没有理会她，对着里面喊道“老板，再来五份牛肉面。”
“不行不行，老大你得给我消化一下，啥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的嫂子就是你。”
首发读文斋作文宝典，未经授权严禁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