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十一岁的女孩小凝，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看起来和常人同样，每天早起上下学，完成作业，睡觉……周末也一样邀请同学出去玩。开心了笑、难过了哭，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她有强烈的幻听和幻觉，以及对情绪感受的丧失。
也许只是以前的经历使她习惯了笑和哭，但她实际上已经麻痹了。为什么笑、为什么哭，她根本不明白。她没有感情，如同人形的怪物。而平时人们所听到的铃铛、金属碰撞那种刺耳的尖锐的声音，已经成为了小凝的常态，且比我们听到的要更加响亮。而令人作呕的恶心的粘稠物体，也总是出现在她的视线。
即使是这样，她依然喜欢唱歌。幻听到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她就找人听；要是因为听不见声音而扯破了嗓子，她就哭，哭够了继续练习发声。
但是上帝是不公的。
小凝在歌唱方面有很大的天赋，但是因为精神疾病的影响，时常听不清同学和老师在说些什么，因此被欺凌。她曾向任何她所信任的人求助，最终只有她的姐姐愿意站出来维护她。小凝收到了并不真诚的道歉，便这么草草了事了。
小凝并没有因此改变，仍然追寻着自己的音乐梦。她悄悄地跑去声乐媒体教室，躲在收纳柜里听课。没过多久就被发现，但她还是学到了不少。她托自己的姐姐买来了五线谱纸，合着脑海里模糊的记忆，尝试写出一首曲子。可是怎么可能呢。她失败了。目前连听音辨调都不会的她，又能在这方面做些什么呢。
那天晚上，小凝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台旁一遍又一遍地哼唱着旋律，抹着眼泪。睡着的时候，她手里还紧攥着那张五线谱纸。
每天回到家做完作业，小凝都会再哼唱一边那天她所想的旋律。为了防止忘记，她要来了姐姐的手机，录下自己的哼唱，有时间就听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学习成绩普通的她只能上了三中的初中部，即使家人再怎么找医生，精神疾病也依然没有好转的趋势。或许升初考的成绩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压力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凝愈发成熟，甚至给那旋律写下了歌词。她念给别人听，别人都笑话她，以至于她对学校的抗拒。“我不上学了”她总是这么想，而潜意识也告诉她，她必须上学，只有这样才能……
才能让更多人知道自己写的歌。
既然听不来别人的骂声，那就干脆不去听；既然学习成绩不好，那就干脆一口气学完；既然被别人排斥，那就干脆变得更好——小凝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中考成绩优秀，她上了一中的高中部。
她接触到了更多国家的语言，交到了更多真诚的朋友，也懂得了更多关于声乐的知识，在多次的考虑下，小凝决定把歌词改写成日文。而愿意包容她的精神疾病的朋友玲，因为一直热爱并学习有关作曲的知识，决定在这方面上帮助她。
被高考禁锢的她们，总是抽不出时间管别的事情。两人相约在同一所大学见面。那是一种高风险的赌注，赌的是两人的默契和爱好。
……
带着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小凝得回到家里。因为自己是住宿，家人搬家到了外地，所以她不得不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忍着强烈的困意，她到了家门口，拨通姐姐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小凝只好打开家门，家里却没有人，她发现事情的不对劲，连忙给父母打去了电话。
她的姐姐因为车祸去世了。
即便是这样，小凝的内心也仍然毫无波动。这在告诉她，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
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报道的那天。小凝早早地起了床，给玲的号码发去消息。
“你去了哪”
“北大”
是秒回。小凝和玲约好了相见的地方后关掉了手机。一切都是崭新的。
小凝和玲一起进行歌曲的编辑。还是那时候的旋律，歌词改成了日文，由小凝演唱，其余事项则由学习音乐的玲完成，这其中仅仅用了五天的时间。一切都完成，玲把这首歌发表在了某个音乐软件上，静候着结果。
那首歌很成功，一周就突破了二十万的播放量。这使小凝和玲充满了信心。两人入驻了各大音乐平台，不断发表新歌，获得了众多粉丝的支持和肯定。
然而一切怎么可能如此顺利。
小凝和玲发表的新曲被人指出抄袭，她们自然知道这是子虚乌有的，但由于指出其抄袭的人有权有势，她们即便不承认，也逃离不了舆论的压力。谣言刚开始散播的那段时间，两人不以为然，继续做自己的事。但这种心理又能持续多久呢？小凝的23岁生日刚过，大学毕业后，玲就没再出现，小凝也再没发表过曲子。
小凝四处打听，终于在24岁那年找到了玲的住处。她敲门，没人来开，只好叫来开锁的师傅。门开了，她只看到满地的五线谱纸，和电脑上刚完成的作曲工程。
小凝不知道玲去哪儿了，只是保存下了电脑上的伴奏并发送至自己的手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一直这么坚信着。
那么久没有出现过精神疾病的症状，小凝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好了。而那天之后，那些症状又开始缠在她身上。孤独、恐惧，充斥了她的内心。现在科技如此发达，小凝便前往了市三医院进行检查。医生建议她住院治疗，却被她婉拒，拿了药之后，她便离开了医院。那之后她每天都坚持锻炼、吃水果和唱歌，因为这样能让她身心愉悦。
过去了很久，一直到三年半后，玲终于发来了短信。
“小凝”
小凝望着屏幕。
“你去了哪”
没有回应。
不到一周后小凝得知了玲的死讯。她哭了，真真正正地哭了。
小凝将经营了将近五年的花店转手，带着转手费，去往另一个城市。
……
小凝一直没有结婚。她把父母接来这个城市，在筒子楼的四楼居住，自己则陪着一窝小狗在六楼住。这一切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因为她已经很满足了。
某天，她又翻出了当时在玲家中下载的伴奏。自己一人进行了别项工程，她将演唱的录音合成，一首完整的曲子诞生了。仍是最初的旋律与歌词。
歌词啊，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拟声词。
小凝明白玲的心思。玲在伴奏中加上了各种各样乐器的杂乱的声音，就是为了改良她们一开始那首曲子的不足，因为这样，才能将绝望与混乱表现得淋漓尽致。
小凝的声音被众多人肯定。但她依然选择了经营小店。
一年一年过去了，小凝送走了父母，送走了那些小狗。
“我来了”
已经年迈了的小凝，仍然有着一副好嗓子。她蜷缩在被子里。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
所以她唱。她唱着那最初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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