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袖回
文/云优youvnine
一舞袖回，一燕惊鸿；
行止若初，不复相逢。
【楔子】
师兄说得没错，秦袖的笑令人着迷，足以让周围的一切都黯淡无光。
只可惜他再也见不到了。
【壹】
秦袖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是一层冷汗，她呼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拢好外衣，她轻声下床，将窗开一小缝，朝外看去，外面天色阴沉，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她呆呆地看着黑沉的天空，手紧紧地抓住窗框，指骨泛白，父亲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天气吧，那一天，白氏成了前朝，秦相成了过去，从此以后，她秦袖没有了家，没有了国，作为前朝余孽活得苟延残喘。
“娘娘，陛下来了。”门外的侍女轻声朝里面通报，秦袖回过神，自嘲般地笑了笑，拉紧木窗，下一瞬间房门便被打开，那人黄色的外袍上修着栩栩如生的黄龙，随着他愈来愈近的脚步慢慢飘动，秦袖垂眸，埋下头“臣妾参见皇上。”皇帝上前，执起她的手，低声道“皇后为何起得如此早，外头天凉，怎不多睡会儿？”秦袖抬头，浅笑“陛下，臣妾做了一个梦，梦醒了，便睡不着了。”
皇帝挑眉，拉着她的手坐下，“梦里有何物让皇后如此心神不宁？”她偏头，直视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臣妾梦到父亲了。”皇帝一愣，脸色骤变，“梦到前朝覆灭，梦到了陛下你带兵打进都城时的满城风雨。”皇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放开了秦袖的手，站起身“皇后这是在对我有意见？”
“陛下是不是忘了，臣妾姓秦。”她看着他，面色淡然“秦镇的秦。”
【贰】
“娘娘，陛下已经十多天没有没有来春华殿了。”正在给鸟儿喂食的秦袖手一滞，又立马恢复过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上一次她如此对他说话，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他怎么可能再来呢？“宫里来了新人，大家都说娘娘失宠了。”小侍女嘟了嘟嘴，有些不满，秦袖看着她的表情不禁一笑，小侍女脸红了红，只见她摇摇头，开口道“我能活到今日，已经足够幸运了。”
小侍女有些愣神，看着秦袖安静的侧颜，她抿紧了唇瓣，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那个不能再被提起的名字是秦袖心中永远的伤痛，她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她的父亲作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侍女很早以前就提说过秦袖，在前朝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秦袖被称为都城第一美人，她和太子白印止青梅竹马，从小便许下婚约，可是如今物是人非，什么都没了。
她成了皇后，可却不是白印止的皇后，这片江山也不再是白家人的天下。
【叁】
秦袖找到了小皇子，那个前朝留下的最后一条血脉，他缩在乞丐堆里，脏得差点让她无法辨认，只是在他可怜巴巴地拉住她的裙摆时，一句软糯糯地“阿袖姐姐。”让秦袖差点红了眼眶。
秦袖把他藏在了城郊的一处闲置的小屋中，白印祈的出现让她的内心重新燃起了对前朝的希望，秦家的君主永远只能姓白。她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暗中联系前朝的老臣，为白家的回归积蓄力量。
她开始为她之前的冲动感到懊悔，皇帝的冷落让她在宫中的日子更加难过，以前到不觉得什么，可是如今，她需要保护小皇子，更要作为内应呆在这里。
秦袖不得不去见皇帝，御书房前，她被挡在了门外，却听见里面传来皇帝和一个女子的笑声，她脚步一顿，正准备返回，门却从里面被打开，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眉眼中带了些许笑意，她的身后站着许久未见的皇帝，他看见她，语气冷冽，“皇后找朕有何事？”在那女子带着笑意的打量的目光下，秦袖勉强扬起微笑，“无事，若是陛下在忙，那臣妾就不便打扰了。”她转身离开，没再去看那两人。
秦袖偷偷去见了白印祈，她告诉他，所有人都会倾尽全力帮他夺回白家江山，一定。
可是白印祈低头，神色黯淡，他说，“阿袖姐姐，如果皇兄还在，就好了。”他抬头看了看秦袖，神色复杂“如果皇兄还在，他一定舍不得阿袖姐姐这么辛苦。”
闻言，秦袖的眼眶突然红了，她环住白印祈，轻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不知是在告诉他，还是告诉自己。
“殿下，陛下和太子殿下一定希望你能坚强，所以千万不要害怕。”我就是死，也一定会助你夺回江山。
【肆】
反动的那天晚上，异常平静，天上的启明星忽闪忽闪，秦袖端着她为皇帝亲手煲的汤，这次没有任何阻拦地进了他的寝宫，他正在埋头安静地批阅奏章，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见是她，便露出微笑，秦袖突然有一瞬间地迟疑，她压住心中的苦涩，扯出淡淡的笑意，“陛下，天晚了，你也辛苦了，臣妾亲手为你煲了汤，趁热喝吧。”
他放下手中的奏章，问她“皇后很想让朕喝吗？”秦袖咬牙，点点头，皇帝起身走到她面前，毫不犹豫地端起碗一饮而尽，他放下碗，朝她笑道“我喝了，袖儿。”他的笑容很平静，俨然知道了一切“那我还剩多长时间？”
秦袖愣神地看着他，手一松，所有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喝，为什么还要喝？！”
“因为你是秦袖，因为秦袖想。”
皇帝的眼眶也有些泛红，他说，“白印止是我亲手杀的，秦丞相也是被我逼死的。”
“对不起，袖儿，我毁了你的一生……”
“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是，你可以再叫我一声燕离哥哥吗？最后一次，最后再对我笑一次。”
外面的战鼓打响，室内室外一片狼藉。
大燕乱了，这江山又将易主，慕容氏终究成为了过去。
秦袖突然想起了十八年前，他就是在这样的刀光剑影中带她突出重围，十八年前他们都活了下来，只是这一次，只能留下她一个人了。
秦袖拉紧了他有些冰冷的手，“燕离哥哥，袖儿想家了。”
【伍】
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了熟人，好吧，我们的确算不得熟，她或许已经忘了我，毕竟我们只见过一次，六年前，在师兄的御书房外。
我老早就从师兄那里听过“秦袖”这个名字，他那个时候在秦袖身边当贴身侍卫，是师傅花了无数精力弄来的身份，他让他一定要获得秦袖的信任，可没想到，最后师兄竟栽了进去。
师傅是慕容皇室的老臣，师兄是慕容最后一个皇族血脉，其实，慕容才是真正的“前朝”。如今这江山又是白家人的了，师兄死了，在反动的那天晚上，死在了他最爱的那个人手里。
我站在远处悄悄地看着秦袖，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五六岁左右，那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师兄，粉雕玉琢，可爱极了，如果师兄还在的话，该多开心啊。
我垂下眼帘，转身离开，我想起六年前在御书房里和师兄的对话。
我问他，“如果秦袖要反呢？”
师兄笑了，回答看似漫不经心却异常坚定，“那我就帮她反。”
我的确低估了师兄对秦袖的感情，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做，甚至是秦袖让他死，他也心甘情愿地喝下毒药。
他慕容燕离当真是个傻子。
【陆】
秦袖居然还认得我，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眼中明显的震惊，她牵着孩子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我轻轻叫住了她，我说：
“这孩子该姓慕容吧？”
秦袖愣了，随即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他姓燕。”我知道，当年师兄在秦袖身边时，他叫燕离。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哪怕是一点点也好。”秦袖没有回答我，她只摇了摇头说，“没有意义了。”
话落，她便牵着孩子离开了，一点也不犹豫。
【柒】
秦袖转过身的那一刻眼眶有些发红，她微微仰头，慕容燕离应该在天上吧，他会看到她和孩子过得很好吧。
有个女孩儿问她，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他？她没有回答她，有过吗？当然有，秦袖从小喜欢的就是她的燕离哥哥，从他带她突出重围的那一刻，秦袖就记住了他，那是曾经会一直护着她的燕离哥哥呀。
从前除了她，只有白印止知道她的心意，可是如今谁都不会再知道了。
【注】
我给好友讲了这个故事，她很不喜欢秦袖这个人设，但是我还是这样写了，亡国的丞相之女与前朝的皇子，她不是不喜欢慕容燕离，只是她在他和国家之间，选择了国家，选择了父亲的心愿。每个人的一生都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两全，总是要舍弃一部分，总是会失去，就像慕容燕离，他背负着前朝的责任与师傅的嘱托以及前朝千万人的希望，他必须打下江山，可到最后，他还是失信了，因为他的确没有秦袖坚定没有秦袖狠得下心，他始终对秦袖下不了手，所以他输了，输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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