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梦想若是发光，必定是鲜衣怒马风光得意的。我笑，知你猖狂，求疯得疯，求仁得仁。也曾亲眼看着那个少年提了剑，远走他乡，大有壮志未酬人不归的兆头。
你走的那天，我将那匹烈马交与了你，在寒风中冲你没心没肺地笑道：“你可要注意点身子，别让我这好马跟你一起受罪。”
我将缰绳轻轻地放在你白嫩的手上，明明还是少年，却总是妄想着一人一马倚剑走天涯。
你接住了绳，清瘦如竹的少年眉眼干净，你向我弯了弯腰，声音郑重得每一个音节都像一块石头投进我心湖中，久久不能平静：“师父，此去一别经年，珍重。”
我扶着你直起了身子，眼中犹有泪光，双手也不禁轻轻颤抖，明明想笑着告诉你不用担心我，却是一副不怎么能入得了眼的凝重表情：“到底也是长大了。”
我放你去闯荡江湖。寒风凛冽，吹动你身上的披风，我几次想上前追上你，说是放你离开让你出去历练一番却还是想要你留下，但我最终还是在寒风中一动不动，成了一座雕像。
我多想你回来啊，平日里你总是追着我问这问那，我不耐心，随囗应付一声，又嘀咕着你若是不在我身边了，我自然得个山间宁静。
可如今你不在，我却是怎么也习惯不过来，总觉得偌大的一个房屋，独留我孑然一身，空荡荡的惹人心烦。
“师父，你说过，只要我成年了你便让我出门闯荡江湖的。”你干净的眉眼中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以及对未知的期待。
我本想说江湖有什么好，表面倒是光鲜亮丽，可里头啊却是血雨腥风装得下这天下所有的阴谋诡计，你师父当初就是因为这些才隐居深山的。
这些话在我了解到你心中的期待后又被我咽了下去，到底还是狠不下心去打击你。也罢，大不了你闯到最后知人世疾苦师父再来好好安慰你一番，可别到时候说我没心没肺啊，你这个小兔崽子。
人老了，力气也不怎么大，原本好好的腰也不知被岁月折磨到了什么地步竟让我在砍柴的时候摔下了山腰，我缓了好几分钟的神才清醒过来。
傍晚时我扶着腰回去，以往的时候你见我受伤了都会担心地为我熬药，让我躺床上休息，我虽然嫌你太小题大做，却还是在暗处感动得笑。
所以那天我想都没想就往床上一躺，醒来已经深夜，点灯向桌子那边一看却发现并没有汤药，突然愣了神，原来你已经走了啊。
人是老了，连你已经走了这个事实都还没有深刻地接受呢。我虛咳了几声，拉紧了披在身上的衣服，风又渐渐凉了。
此后的几天里我都在静心休养，那晚我点燃了木柴，冬至，自然是要暖和些。我的目光依偎着柴火，明明灭灭，浮浮沉沉。似是一片颜色已经枯黄的老树叶，颓然到了无生机。
突然，我听见了有人推开门时的剧烈响声，我一惊，冲出柴房，却看见了倒在地上浑身是伤的你。你的呼吸很微弱，看到我来了抬头近乎奢望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笑容便又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我细心照顾你，上野山，采中药，为你熬汤药，在夜晚时明知你听不到却还是像以前一样给你讲故事，又忍不住责怪你说闯荡江湖知道痛了吧？如今受了伤才知道回来。你有几次在迷糊中睁了眼，然后又沉沉睡去。
几周后，待你伤好了一大半，这才悠悠转醒，眉眼之间却不似当初年少时那般干净了，你皱了眉，醒来后看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师父，别在晚上给我讲故事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说什么呢，这不才过几十天。”我摇头，无所谓地笑了笑。
你有些惊讶，随后叹了口气：“师父，距我当初离开已有一晃十余载，当初的少年郎成了心中藏下了刀剑的大人。”
我恍然，平生大梦谁先觉，流年复制了记忆，也翻新了所有的故事，林花谢了秋红，只记得当时你年少。
我倒也是个醉翁，只不过吊儿郎当，没心没肺而已，那个时候你受伤回来倒地的样子真是像极了我当时一腔热血的少年时。
“你说待你功成名就后便要告诉天下人，江湖不好却有着一副欺骗人的表面风光，问过岁月山河，问过过往路人，没人看穿倒也不见得挑剔。后来你功成名就累了归隐深山，断了尘世功名心，不曾向他人提起你的过往，却有人重新走了一遍你来时的路。”
首发读文斋作文宝典，未经授权严禁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