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引］
请不要再继续了。
别让我再失去了好不好。
大概和他也回不去了。
我不想再认真了。
处晚盯着寥寥无几的评论，心如死灰。难道这样了也不行吗。
1.
单位出版的纸质报刊购买阅读量连续下跌一个季度了，报社主编一筹莫展，底下的编辑们更整天唉声叹气。现在不是纸质报刊的时代了，几乎每个人都在网上阅读。花费少，文章多，简单便捷，谁还会再买纸刊。
版社没有人气是致命的。沉闷的午后，员工无奈的收拾东西下班，懒懒散散。满办公室的叹气里，终于有人一拳狠狠砸到桌子上——周围下定决心，开办电子报刊。
《晚歌晚报》报社成立6年了。它向来是个省心的孩子，不需要操什么心。可这一两年来，周围作为报社的创始人，无时无刻不为它的命运担忧着。买报的人越来越少，报社出的其他纸质杂志销量也连续下降。周围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来红红火火的《晚歌晚报》惨淡成这样。可他又是真真实实的明白，这不是它的错。
2.
报社成立了6年，处晚陪了周围7年。大学毕业一他们就创建了这家报社，准备出自己的报刊。
“咱们的晚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周围问处晚。
“名字……”她缓缓低下头，又骤然抬起，“晚歌怎么样？”
“倒是挺好听的，寓意？”
“因为是报道，温暖的事多些会好点吧。晚歌，迟来的佳讯，凯旋之歌。”她的眼里好像总含着一汪水。
“真好啊。”周围笑得像明媚的春风。
他们是同一所南开大学。那时候处晚大一，刚进大学她就对新闻系特别感兴趣，活跃地活动在社团里。在后来以一篇论文在学校成名。周围那时大三，竞选公会主席失利。在那条绿茵小路上，他遇到了处晚。
周围被处晚的很多地方深深折服。才华，自信，大方，善解人意……她是个和田晓霞一样的女生。像一朵白莲，干净独立。做事周到，温柔又利落。在之后创办《晚歌晚报》的策办过程里，周围更加觉得，处晚这种类型的女孩，完全是男人生活里最可心的爱人，事业上最有力的后盾。
他们的感情不似猛烈的浪潮，却坚如磐石。
3.
可是即使开通了电子报刊，浏览量也似乎没有上升很多。处晚为了电子报刊的内容封面布局能够更加有吸引力，成宿成宿的在报社加班，在刺眼的屏幕前，她抱手祈求，报刊不要再继续砸下去了……处晚哭都哭不出来。
周围和处晚两个人已经三个月没回他们的公寓住了。她叫他吃饭，他没时间。他买了双人电影票，给她打电话，可她又正奔波着去协谈广告。
数据。处晚最看重的就是数据。数据就是一切。处晚是那样争强好胜，可一蹶不起的报刊让她心灰意冷。周围常安慰她说那只是数字而已，没必要这么在乎。可处晚的眉头成天到晚始终是皱着的。周围劝不动她，也没心思劝。
明明他本身也是一个那么在乎数据的人。
4.
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说安娜离开了。
泪水终于决堤，处晚的心都要碎了。处晚很后悔这几年都把它寄养在母亲家，自报社不景气以来，她陪安娜玩的次数屈指可数。安娜很老了，它陪了处晚很久很久，上高中的时候学业很繁重，但只要一想到安娜，处晚的所有怨言就都消失不见。安娜也是她和周围爱情、事业的见证人，不，见证狗。
处晚的生活空了一大块。她没心情，也没信心再去费心报社的烂摊子了，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甚至比周围都要迫切的挽救《晚歌》，可是炽热的努力大片大片投进去，却没有成果，更没有回报。她不想再继续。
处晚突然想起，自己也好久没回公寓了。
车外的霓虹灯炫目闪耀，可冰冷。那是孤独的颜色。霓虹灯的光交聚在一起，他们也在取暖。在这个人来人往，人情却很淡的城市里，处晚没什么依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上了一个人静静的，沉默。
5.
“吧嗒。”
处晚蹩起眉。刚进门，满屋子烟味扑面而来，头一下子晕开。
周围竟然也在公寓里。他背对着门，坐在床上，借烟消愁——周围已经不抽烟很长时间了。
处晚深吸一口气，她不想问“怎么又抽起烟”之类没有意义的话。她很了解他。周围如果不是不好受极了，是不会拿起烟的。可这段时间来，她又感觉自己和周围似乎陌生了。
他也变的沉默寡言起来。
处晚终究还是没说出话，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周围——她自己也愁绪满肠——不管是对她的事业，还是爱人。
报刊没可能了，处晚觉得她和周围之间也没可能了。
一点点的，处晚对他的爱枯竭了，一切都来自她周围的陌生。在她眼里，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干劲十足，开朗阳光的他。他的叹气声越来越沉重，虽然在处晚面前周围依旧热烈风趣，但都变质了。
处晚脑子里刹那惊迅划过一个词，分手。意识到这二字后，她心里一颤，紧接着是对这想法的不可饶恕。
周围把命都快给处晚了。各个场合，他都会满眼爱意的牵着她的手，和大家自豪的说，我们在一起七年了。他们的感情一直是浓厚的，没有什么裂缝，就算是处晚有那样令自己诧异的想法时，她也是仍然爱他爱到骨子里的。如今快8年了，处晚的青春全部献给了周围和《晚歌》。周围对她也也毫无保留。可处晚累了。
“小晚……”周围的声音让处晚心碎。
人，就是说不清。
6.
周围烂醉在歌厅里。处晚去接他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难受，耻辱，不甘。
他们两个人怎么就被折磨成了了这个样子。
“……阿围，要不《晚歌》停了吧。”她眼里的那汪水不再碧透。
“……”
“这确实是我们这么多年年的心血，我也舍不得，可继续下去也没有转机了……”
“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周围僵硬的扭头。
轻易？我处晚付出的还不够多么？
“……可能这也是个拐点，你我的专业完全可以就职更好的……”
“你耗不起，我等。”周围何止强硬。
处晚的耐心彻底被打翻。
“我耗不起？周围？我耗不起也陪你耗了八年！难道我想这样吗？你知不知道我看着它一步步到现在我有多难过？我也不甘，可它就是不再适应潮流了！”她大吼。
周围从未见过处晚崩溃的叫喊，他被震慑住，随之而来的是加倍的的愤怒。
“小晚你以前从不会这样！你一直最有韧性最不服输，怎么？到了这个坎就过不去了吗！你真是变了！”
“我变了。我变什么了？你口口声声我以前我现在，你怎么不想想我经历了什么！”
“……”
“周围，是我变了吗，你难道就始终如一？我爱你才陪你拼了八年，现在形势没有希望了我想结束，你就觉得我不够支持你？那我为了你奋不顾身的那八年算什么？”
“你爱我才支持我？那现在你要放弃《晚歌》，也就是不爱我了？”
“周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说什么话了？你这几年在我们的感情上投入了多少时间？到头来《晚歌》也要失败，我们也没有希望了是不是！”
“……”处晚抽泣起来。
“小晚……”周围最不忍心看心爱的她流泪。
“……我们分手吧。”她决绝的转过身，离开这荒芜的地方。
“……”
两个灵魂痛的缩紧身子，可是再不能一起取暖。
7.
万里晴空，处晚坐在沙滩上，面前是一片忧郁的蓝。都在静静的，沉默。
“现在有没有什么计划？”猎头成了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没有。”
“这次来柏林，真的想好了？”
“不知道。感觉是被推着走的。由不得自己决断。这次来起码要工作一段时间的，先休息些时日吧。我很长时间没有舒心地享受过安逸了。”
“很长时间？很长时间能有多久。”
“九年。”
处晚闭上眼，任咸咸的海风刮过脸庞。
她告诉自己，这次休息，就要准备踏上全新的征程。
［后记］
猎头一方面在柏林得到处晚这样的人才，他狂喜。可另一方面，他又很在意国内的那个小子周围。当年他和处晚结束，圈内闹的沸沸扬扬。《晚歌》经历的危机是当时大部分纸质报刊都存在的，周围组织了那些濒临破产的报社一起宣传报刊，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点转机。如果处晚在那边，众多报社联合自救，他们一定会活过来……
他正想着，背后却传来阵阵不知名的呐喊。看了看时间，也该回酒店了。
猎头准备站起身，却看见旁边的处晚突然站了起来，她面朝大海，神色惊异，胸口猛烈的起伏。
一股熟悉的喘息从背后扩散开来。接着，她听到了那能让她心都颤抖的声音。
那声音，分明是他在喊“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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