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尘世，万家灯火——”
汽车驶上了高架，仰望夜空不见残星。俯瞰这座城市，灯火阑珊，星星点点的光冷冰冰地镶在高楼上，或是机械地闪烁着。它们在放空的眼中逐渐变得模糊……
“爸，那小区已经有人住了吗？”望着车窗外那群楼上比星星还璨烂的灯光，谁能想到这几栋高楼完工还不足月余？
“没住人，都还在装修，”闷闷地应了一声，从后视镜看到父亲往外瞟的眼睛，那眼镜镜片映着灯火，“以后这些围栏拆掉，就是地铁口了。”我看着绵延的围挡铁皮，为了修地铁，拆了一所幼儿园，不知砍了多少树，铲了多少土。
“多好啊，以后成都弯弯绕绕随便走。”父亲的语气中透着股轻松与感慨。
是啊。
田野不大，田野中的树种得稀稀疏疏，夹杂着不知是谁家的玉米啊，油菜啊，豆子啊……阳春三月，可见那些稀疏枝丫上懒懒的嫩绿，懒懒地卧着，懒懒地生长。油菜花从未让人失望过，为田野镀上一层金边。那有蜂蝶围绕，还有孩提在欢笑。还记得当年一群小顽童围绕一个大顽童就似蜂蝶围绕繁花一般，忘了烦恼忘了一切，只是一心嬉戏打闹。
偌大的一条路被田野夹在中央，两侧的栾树被深秋点燃，热烈地燃烧，在两侧铺上灿烂繁华的红毯，如梦如幻，如诗如画。一眼望去，看这红毯流向不知尽头的远方。远观与近赏，都如品尝甘冽美酒般陶醉吧。这胜景却出奇地短暂，我还未曾留下一张秋天的剪影，火焰便灭了。是风太大？是我太懒。
十几个年头的春华秋实，我长大了，盼到了岁物丰成吗？
不知道是哪位大亨相中了这贫瘠的穷乡僻壤，自2016年起，小学母校对面便默默展开了一个大工程。那个曾经可以直达“外界”的田野，被泥土覆盖填平了。那些泥土又被挖开，一层层搭起钢筋倒进水泥，如今那里高楼林立，耀眼的黄色楼盘在阳光下高傲地闪着它的精致与奢华，与我们布满风霜走过零八年大地震的砖红色低矮社区，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2018年7月，不知道是天空多久的积蓄被人打翻，哗哗地，倾泻而下如洪水般滔滔不绝。淹了路面，坏了庄稼，方圆几里的田野被淹了，仅成就了一个鱼塘，也仅伤了老农的心。但似乎影响也不那么大。从未听见有什么老农哀嚎斥责暴雨的不是，只是疏通了雨水，收拾了残局，来年继续罢了。
老农其实经惯了风吹雨打，谁是了为那几块地上几株庄稼换来的几个钱呢？不知道那大亨，那些不足几月抢完整个楼盘即将入住的富豪，会不会让这里风调雨顺呢？如是，甚好。
那座小学旁边，我的母校，又有一所学校崛地而起，不知对面的人，能否听到那些孩子的嬉笑声？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吧。如此，甚好。
通了地铁，修了新楼，穷乡不穷，僻壤不僻，未来繁花似锦，老少皆宁，笑颜面面入眼，家国事事入心。只是，未来某一天深夜，当被喧嚣拖拽出安逸的睡梦，不知道思绪又会飘回多远的远方。
尘世喧哗，繁华依旧，安宁不再。我们追逐着繁华，即使看见的是流星尾巴的一缕残光也要抓住努力许愿的机会却没有看见每夜驻守的月亮。当月亮被遮住了，流星不见了，看什么呢？还有灯火。
白日的阳光照亮世界，夜深万籁俱寂时，灯光依旧灿烂无比。这世界变得多繁华啊，应该在哪个灯火辉煌处寻回那丝安宁呢？
浮华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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