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
“讲的是什么呢？”
“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老和尚为小和尚讲着他听腻的故事，小和尚没有嫌烦，他知道，老和尚得了老年痴呆。
小和尚的耳朵听腻了故事，心里也会继续期待着，因为真正的绝望来自于彻底的沉默。
也许有一天，老和尚真会变得呆呆的，不大会念经了，只会讲啰哩啰嗦的故事，倒茶时也许还会将茶泼到自己身上，而小和尚会用抹布为老和尚擦拭衣裳，却是无用功。
【贰】
有一座山叫“从前有座”，有一座庙叫“山上有座”，有个故事叫“老和尚给小和尚讲”，却没有一个老和尚叫“庙里有个”。
寻寻觅觅，辗转曲折，谁说就柳暗花明？大多数时候，借宿都是问题。
知否？整个村子都搬走了，锅碗瓢盆被带走了，森林的每一棵枯萎，河流的每一滴悲伤，全没被遗忘。
继续欢呼的，也许只有巨大的坑与湿乎乎的泥。
真的很空虚。
康乃馨枯萎前想起了母亲，红玫瑰凋谢前想起了恋人，我们走过天涯海角，却想不起该想起谁了。
想起自己，原来一直很孤独；想起旁人，原来遗忘了自我……就好像结束都是煽情，黑暗在擂鼓，光明在吹笙。
满人的学校食堂，敲键盘声不断的工作室，空荡荡的，是人间的缩影，还是自己的迷离？
清冷时，挂起了勿扰的牌子，静一静，歇一歇，还有要承受的颜色，我们都是洗不干净的纸。
【叁】
突然发现很咸的菜没了味道，以为是味蕾的问题，才知道吃习惯了，不清楚自己算是重口味，少放了点盐，就会很淡。
身边总有人唠叨着往事，回忆谈情说爱，然后莫名伤春悲秋起来，而我却只觉得习以为常，琐事罢了，不值一提。爱恨情仇，光是影视或文学作品都早已看腻，明明没什么好说的。
曾经自己高看的，习惯后，也会不屑一顾了，其中折射出来的，像极了人所谓的劣根性。
颇有无敌是多么寂寞之感，扑面而来的空虚，像热带风一样。
庸俗者抛弃了最后的孤傲，卸下高雅，缄默着，也不用在意庸俗是否厌恶自己了，反正无非这样那样，路数就一点。
【肆】
“从前有座山……”
背熟的课文，会突然遗忘，本想脱口而出的往事，也会突然变得模糊。
是真的老了，还是真的累了？
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纠结与自我反感，但好像沉默下去，什么都会没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可是你忽略了，我，不就是哑巴么？
你的漠视，让我的唠叨如同沉默，我就是那个有苦说不出的哑巴。
手中的黄连，有了咸味。
山里的鸟雀飞走了，寺庙空了，故事没有老和尚讲了，小和尚也不会再听了。
剪碎的柴米油盐被掩埋于一片荒凉的柔情里，无声无息。
【伍】
老和尚死后，小和尚还了俗，他真想逃离佛法了。
清净得孤独而消沉，就是死寂。
小和尚知道老和尚不是失忆，不像电视剧里那样，撞到了头，便莫名失忆。
“师傅没有忘了风尘，他只是，不想再认真地敷衍。”
老和尚渡了许多人，但只有痴呆的那时，才真正渡了自己。
这个讲着“从前有座山”故事的老头，终于像沉落的鲸，郁了霖雨，熄了俗气，润了干燥的尘埃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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