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将军,我走了。”
“嗯。”
“从此不归来。”
“是当陌路人。”
“将军当真是没点情趣……也好,当断即断,这才是你。”
“……”
这一别,便是永别,苻御看着眼前的人一骑绝尘,策马远方,感叹世间再无她。
自此京城不再熙熙攘攘,皇宫不再灯红酒绿,因为它们都被大雪覆盖,好似从来都没有过。
(二)
京城,最繁华的,便是这百花阁。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是世人皆知的一句话。但来这百花阁的人,都会忘却这句话,因为这百花阁是这京城最大的妓院,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亦是在此,就连皇上也都垂涎其美色,却只是耳闻其名非目睹。邻国他乡的人都聚集在这京城之中,就是为亲眼目睹这女子一眼,哪怕就一眼也知足了。
“怎么了?”
疾驰的马车骤停在去京城的道路上,一个急刹车车里的人差点撞到车壁上,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下情况,并没有生气。
“将……公子,前面的路人群熙熙攘攘的,都将路堵住了,恐怕是行进不了了。”
“哦。我去看看情况,你慢慢驾车。”
侍卫刚想阻拦说不行,车里的人却已经灵活出逃,还回头向他微笑招手,便戴上面具走进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今日这百花阁中的花魁终于要亮相了!”
“是啊!都排了好久的队了,还没到我们。”
“听说啊,这花魁自从进了这百花阁就没见过,如今却公开亮相,不知是什么样。”
“得了吧,就你?人家肯定看不上你,回去得了。”
……
在人群议论纷纷之时,苻御便已走到这百花阁前,掏出了自己的令牌,直接进去了。后面是一堆叫骂声,沸沸扬扬的。
“阁主有请。”
跟着丫鬟东走西绕、上楼下堂的苻御也不感到厌烦,只是一路默默无语地跟着,也不作记号。因为他上次来过,知晓根本没用,下一秒就会自动翻新。他也不傻,这能把妓院做到如此之大的人,想必没点手段是不行的,还是交好为主。
“到了,请进。”
苻御跨过门槛,顺手关上了门,就这样椅靠在门上,看着眼前正沐浴更衣的百花阁阁主(花魁)——林晗。
“来了。”
“嗯。”
两人的对话就是如此简单明了,像是现在这场景没什么不恰当,老夫老妻似得相处模式。
“说吧,什么事?”
林晗就在苻御的眼前穿好衣服,像是不知什么是害羞的样子走到他面前,冷淡地提问。
“谢了啊!我就不绕弯子了。如今皇上大病初愈,但却是多年的隐疾,离死不远了。皇宫中看似一片风平浪静,实则早在后宫翻起了血雨腥风,都在争夺这兵权。可边境此时大战即发,唯有我手中握着的兵权才可平息。现在皇上又召我回宫,说不定是想试探我呢。你觉得,现在造反……好吗?”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两人,窃窃私议的两人早已凑在了一起,话语断断续续却平平淡淡,说者似是无意,听着却是骇人。
“将军现在是腹背受敌啊!若是造反成功,大战输赢不定;若现在是不造反,怕尔后待将军平息了大战,也不会剩什么兵权了,皇帝说不定来个大义灭亲,将军你就会被一锅端了呢。在那之后,就没机会了。”
“这不是有你吗,难道还怕会失败?”
“将军说笑了,我一凡尘俗子,怎会有如此之大的能耐,不过是有些手段罢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再会。”
“送客!”
门关上那一刻,林晗终是将笑脸收起,露出一副伤心的样子,紧要着嘴唇,在犹豫不决。
“真是不舍得。”
(三)
再会时,便是在皇宫的庭宴上。
她是先皇公主,他是护国将军,这真是一次尴尬的相会。
夜已深,莲花池旁,两人一起坐在地上,没有一丝宴会时的严肃与陌生,只是平淡地聊着。
“我现在应该叫你苻晗了,对吗?”
“将军很惊讶吗?我认为你应该查清楚的。”
“一般。一个亡国公主能活到现在,怕是朝廷中有不少你的人吧。”
“将军说笑了,都是先皇的人罢了,与我无关。”
“今夜,我势在必得。”
“小心隔墙有耳。”
“得的不是皇位,而是……”你啊。
这话终是没能听到苻御说出,林晗自嘲地微笑着,接了他的话。
“而是这天下,对吧!将军是有志之士,愿能成。夜已深,先走了。”
树荫下的苻御看着林晗悠悠走了,却是后悔没有说出喜欢,想想自己给不了她安定的生活,还是让她不要苦了她,任她飞吧!
“天高地厚,任鸟飞也。待汝离巢,行之远方,再不相见。自此高山流水,篱间野菊,日落西山再无人陪吾看。亦想汝,不可思,若有来生,定不如此,愿好。”
林晗就这样看着水中的自己,竟是流下了两行血泪,染红了地上的字迹,溅开朵朵血花,竟是比莲红。
“将军,若有来生,定不负汝。”
(四)
皇城外,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出来观看,这皇城,竟是被军队围在其中。
拥挤的人潮水泄不通,都在往前面挤,就为了里皇城近点,好打听下发生了什么。
皇城内,大殿中,苻御手持长剑站立其中,脸上撒满了刺目的鲜血,赫然显示着造反二字。
“苻御!你当真要造反!”
发言的人正高高在上地坐在龙椅上,此刻是龙颜大怒,对着眼前曾经的爱将大吼,沧桑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眼见为实,失望吗?”
“曾经我的父皇,不也是你这样的吗?”
“说到底,是他太窝囊,才被你有机可乘。”
“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让他安息,可你得偿命!”
剑尖在地板上重重地划出血痕,发出刺耳的呲呲声,它的主人正向着皇帝靠近,一步一步地靠近。
“怎么?吓傻了?这样子你也配当皇帝!”
剑被瞬间托举到空中,向着皇帝砍去,皇帝闭上了眼睛,慢慢接受着死神的到来:“寡人真是悔不当初啊!”
哐当!
是剑落地的声音,皇帝没有想象中的人头落地,而是死里逃生,他吓瘫软坐在地,绕过苻御的身体好险地看着他身后的人——林晗。
一把长剑从背后刺穿了苻御的左胸膛,鲜血顺着剑涓涓流淌而出,滴在皇帝幸灾乐祸的脸上,疼在林晗心上。
苻御转过身,一脸的失望、伤心、难过……都被林晗目睹,却不见一丝惊讶。她哽咽着开口,就像生离死别似得。
“你……早就知道了?”
“……”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
“我想知道原因。”
苻御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提问,不是质疑,而是温柔的想知道答案。
“将军爱我吗?”
望着林晗的眼,苻御终是漏出一丝感情,只是一瞬,林晗没能够抓住,以至于终生错过。
“不爱。从来没有。”
这冰冷的声音还是从苻御口中说出,明明自己听惯了他不冷不淡的语气,为什么此刻却会心如刀绞呢?自己还是放不下吧!
军队从大殿门口蜂拥而至,团团包围了两人,将林晗拿下。最后在进天牢之前,苻御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让她感到了些许释放。
“你失策了,我的心不在这儿。”早就送人了。
(五)
“母妃,您为什么不开心呢?”
小时候的林晗,乖巧地趴在荣妃的腿上,帮她揉着肚子。此时的荣妃,已怀有九月身孕,快接近临盆了,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嬷嬷说了,不能郁结,这对母妃和宝宝不好。”
“晗儿,要是母妃不在了,你跟嬷嬷逃走,知道吗?”
“为什么啊?母妃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晗儿,母妃要去远行了,可能不能和你一起了。但晗儿以后可以来找母妃,这大好江山,风光无限,待晗儿看遍了,母妃就回来了。”
当时的林晗年幼无知,并不知道这话语中藏着无限的不舍,也不知道这深宫险恶。那是她最后一次与母妃说话,也是最后一次丧失了对父皇的期待。
当晚,嬷嬷带着她偷偷逃离了这皇宫。她只记得当时母妃的眼神中充满心痛、不舍、绝望,流下了两行血泪,眼中映出的自己竟没一点泪水流出。自那时起,她就不会流泪了,也对所谓的情没了希望。
父皇二字在那天就变成了仇人,她只想报仇,哪怕是晚了十年也好。因为自十年前她父皇在她眼前用脚踩着母妃肚子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了。唯有报仇是她活下去的信念。
当她听到先皇驾崩时,先是开心后是悲伤,自己不能手刃仇人,又有什么资格再活下去?但苻御的出现是她意料之外的,没想到他是先皇之子。仇恨的种子就再次种下,从此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差点就蒙蔽了她的心。她心动了,就先败了,生活就是如此。
(六)
已是深秋,林晗终是离了宫。
她没想到苻御会放过她,也许是不舍吧。这世道,还真是天意弄人,想她就这样怀着愧疚活下去吗?
“我们两清了。你助我为皇,我许你四海为家。”
“将军,我走了。”
“嗯。”
“从此不归来。”
“是当陌路人。”
“将军当真是没点情趣……也好,当断即断,这才是你。”
“母妃,晗儿来寻你了。”
这一走,皇城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隐藏了这深秋里的故事,不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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