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共上下部、七小节,约6千+字
【上】
1『缘起』
有一人,不老不死岁月痕迹从未在她脸上留下,独自隐居于深山林间,远离世事尘嚣守着那被桃花林围绕着的竹屋。
山下的人们都传,说着深山之中有位散仙守着着山和山下居住的人世世代代。只是谁也未曾到这深山中去瞧探一番仙子的容貌,道是因深山有猛虎巨兽普通人深入皆是去而不返,又因仙子喜静不愿被世人打扰,若是扰了清净惹怒了仙子后果不堪设想……
人们以讹传讹,越传越夸大其词。
但身处山林的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照旧做着自己的事,静看四周的桃花林四季由枯向荣又由荣至枯轮回永不止。
三月暖春时节,林中的桃花树花开遍地,满地皆是花瓣飘落铺成的路,她喜在这时攀上山上那棵巨大的桃花树,侧躺倚靠在树上,有时静静翻看破旧不成样子的书卷,有时则在上头遥望远处看着看着困倦了些许便在那阖眼浅睡了去。
日子悠闲,却不见她脸上曾有过喜怒哀乐。
有一日,她在深林出碰上正被猛虎追赶的小男童。
他身材瘦小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似从泥堆里爬出来的泥人。他细小的声音大声嘶力竭的喊着,“救命啊!救命!”
那么小的家伙居然也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他被绊倒在地赤脚的脚丫已然鲜血淋漓,猛虎嗅到腥味更是刺激了它捕捉猎物的欲望。眼看着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将要扑到他身上,他哭着闭上眼觉得自己怕是会死了。
哪知,天上降下蓝衣女子,她身挡在前面浅蓝的裙身被风拂起飘柔荡漾,乌黑如墨的青丝在他面前轻拂而过,她持手中剑一举将猛虎送了西天,殷红的血噴溅了她满身都是。
片刻后女子回眸,那是一张极其清冷绝世的容颜。双眸含霜毫无感情的冷冷望着惊魂未定的小男童,樱桃小嘴唇轻启朝男童道,“你不该出现在这。”
清冷的声调是小男童听过最宛转好听的声音,犹如小河旁清澈见底。
“……我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甚至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小男童蹙着眉峰一双眼眸澄澈宛如一泉清潭。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一路乞讨要饭误打误撞进了深山,又碰巧遇上了她。
“……”她垂下纤细的眼睫漆黑的眸深思些许,她有多久没见过世人了,这怕是她千百年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吧,可居然是连姓名也不知的人。
她收剑转身,“你走吧,我无需知晓这些。”
小男童一把抓住她裙身,抬头仰望着她抽泣哽咽,嘶哑的声音胆小试探性的道,“救命恩人,你可否收我为徒教我武功?”
“我从未收过徒弟,也不愿破例。”她皱眉眼瞥向别处。
“为……为何。我会很乖的,绝不打扰了你的清净,我还会做许多事,拜托了,我不想再在街上乞讨也不愿再被人欺辱。”他跪在地上,眼圈红了一片,眼眶含着泪水却迟迟不肯落泪。
他倔强的紧拽着她不放。沉默半晌,她终是道,“阿亦,从今往后你便叫阿亦。你起来吧。”
她这是答应收他为徒了!?
他高兴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赶忙擦干净脸上的鼻涕眼泪,冲着她扬起了个咧嘴难看的笑容。
“师傅,那你叫什么啊?”
“……为师,名非烟。”
一路说说笑笑。非烟破例收他为徒,阿亦很是勤奋懂事,每日主动照顾师傅的起居饮食,她也偶尔传授这小徒弟剑术。
阿亦天资过人领悟性很强,一招半式非烟不过略微指点他便会自己领悟个透彻,再欢呼雀跃的寻她教自己下一招一式。
2『固执』
渐渐的,阿亦熟悉了她平日的习惯,她每日朝阳未现鸡未鸣的时辰便醒来了,醒来后必定会第一时间给院落里的花花草草浇灌朝露。再晚些,便会坐在竹屋门前守望着花草,面对那条下山的小路径轻摇纸扇靠着摇椅轻哼小调。
等着日出透过树木的影影卓卓间斜射到竹屋这头,阿亦方才会睡眼惺忪的起床为她做好膳食,两人用餐后阿亦院落习武,她则会消失在不远处的桃林间。
这其中最让他不明其意的便是这件事了,她会固执的三四月间必定每日会去桃树林待在上面一待便是大半天一始如初,就连平日里也去的很勤。
他觉着好奇便问非烟,“师傅,你每年都来这,可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哪有什么人让为师等。不过是风景美,每日来看看也不觉得腻歪。”她垂眸笑了甚是好看。阿亦起初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后来的后来才慢慢发现……
“那师傅你不下山吗?每逢佳节山下镇子里可热闹了!”阿亦兴奋的同非烟叙述着,他想把自己见过都和她讲述一遍。
非烟似笑非笑望着一天天长大的徒儿,她在想,总有一天,她的徒儿也会离她而去吧?
“师傅?师傅!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阿亦探着小脑袋盯着她看,他的师傅啊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只可惜世人都见不到她绝世的容颜。不过也好,只他一人看见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非烟忽然扭头问,“徒儿啊,你长大后最想去做何事?”
阿亦愣了会儿,他还未曾想过这样的问题。和师傅隐居于这深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险些连时光匆匆一词也忘了。他摸摸自己小脑袋,蹙着眉头想了又想,终是抬头灿烂一笑,“徒儿想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走遍五湖四海。如果师傅能跟着徒儿一起,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这样师傅也能体会到人间的美好了。”
“这一天会来的,阿亦。不过为师可不会陪着你,这山林我离开不得。”
“师傅……”阿亦皱着自己那小眉毛,怎么也想不明白,师傅究竟为何闭山不出。
后来,小徒弟阿亦长大成人,他带着非烟给他的剑游历四方。
途中打过强盗匪徒,干过流氓壮汉,救过妇女孩童,帮过官府民众……他还曾见过世间繁花似锦的安临城,到过旧城古都的闵川,去过汪洋靠海的小城镇。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世上有人像他一样惩恶扬善侠肝义胆,也有人为虎作伥为非作歹。有人相貌端正容貌倾城却心肠歹毒,也有人相貌平平却温良恭俭。
这世间还有情,有坚不可摧的友情,有不可磨灭的亲情,还有……他最不懂得的爱情。
过了很久很久,他想非烟了。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还有儿时同她隐居山林,嬉戏玩耍悠闲自在的那段日子。他眼看着手中持的剑,已然显得有些破旧。
他皱眉,竟都快忘了自己一走近十年了,想想师傅也会渐渐老去,他想回去照顾她,用余生一辈子的时光陪在她身边同她讲这十年内发生的种种趣事。
他下定决心翻山越岭带着非烟十年前送与他的宝剑回归故乡,回到她身旁。
非烟再见到阿亦时满脸讶异,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还会回来,他是那么想要接触外面的世界。不仅是她,阿亦在看见她的那刻,整个人都愣住了,接近十年的光阴,他从一位稚气未脱的少年已然成长为身姿飒爽的青年郎,而非烟却丝毫未变!
转念一想,他便收了眼底的惊讶。也是,世人都传这山上住着散仙,只怕他日思夜想的师傅就是人们口中的仙人。
她有人人都期望拥有的不老不死……
他温笑眉眼满是温情向非烟柔声开口道,“徒儿不走了。江湖偌大,五湖四海虽美但仍不及我心中放不下的那人。”
不老不死是什么感觉?阿亦觉得想必一定很孤独吧……
他记忆里的师傅,何事皆是一个人。处身于人世能见这一年四季变化无常,花有落败之日,树有枯荣之时,唯独他的师傅什么也没有变。
他想,师傅守这片山林,那自己便守着师傅身旁。虽然自知一身短暂,也愿用一生暖其一刻。
听完阿亦的话,她眼里眼波微漾,只半刻便又暗了下去。摇摇头倚着大树闭了眼,什么也没回答徒弟。
3『过往』
春天,漫山遍野的桃花花瓣飘荡,她忽然有日累了倒地不起,花瓣持续飘落掩了她一身。
她梦见,梦中少年郎深处满天孔明灯为背景的河岸边,笑容温柔眼里情意绵绵。那时她还是这山野间求技的弟子,而那少年不过是匆匆过客。
儿时,她是这山上跟着师傅求技的孩子,那时这山间还不曾有桃花开遍,也不曾是远离尘嚣。这里有许多过客来往于此,山野间还有条长长,曲曲折折蜿蜒的小路能通向山下小镇。
不过她没怎么走过,她喜静不愿多与人交道,师姐师妹们个个都劝说她下山一块玩,她偏生不去。就连师傅也拿她没辙,问她为什么不下山,她道,“我怕我去了,师傅会不见。”
是了,很小的时候她被人遗弃在山野间,坐在泥地上哇哇大哭,师傅和师姐见了,将她带回来好生照料,师傅收她为徒传授她武技,那时候她连剑都提不起。
师姐虽然嘴上爱笑她,可却还是会一边耐心的指教。
她在这山林间生活了数年之久,在冬季里的某一日,外头被满天大雪覆盖,厚厚的雪层洁白无瑕,她趴在窗边瞧着外面。茫茫大雪朦胧中,一名少年郎撑着一把红色梅花油纸伞踏着雪地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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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4
他袭一身镀金般的卷边白鹭纹白衣袍,步伐稳重从大雪中渡步而来。非烟第一眼对他的映像,除了眉目间些许的冷意就只留半刻温润。
他走近竹屋收了伞,眼睫微颤抬眼便与非烟毫无防备的对视上了。
双目相对,非烟盯着他漆黑的眼眸看了好一会儿,他眼里有什么?
少年郎却忽然眉眼弯弯,笑着俯身靠近窗前的非烟,“姑娘盯着在下做甚?”
非烟吓得身体下意识往后一仰,“……我见你眼生,在大雪纷飞之日来这山上,可疑得很!”
“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在下是来寻你师傅有一事相求的。”他礼貌一笑举手投足无不透着儒雅之气。
没等非烟出声,非烟的师姐非雪瞅见窗前一陌生男子同最不善言的小师妹说着话,兴奋蹦哒到里屋扯着嗓子呼喊着,“师傅!有客,快些来瞧瞧!”
拽着非夜师傅的大袖便往大堂门前走,一脸嬉笑模样戏谑道,“师傅您那是没瞧见,那客人模样俊俏,就连小师妹阿烟也看入了神呢!”
少年郎见非夜师傅来了,垂眸行拱手之礼以示尊敬,二人见面后移步至屋内。
非雪推搡了下她,冲她挤眉弄眼,“怎的,公子俊俏的模样将师妹你魂都吸走了不成?”
“阿雪师姐,你尽这这胡说八道,这人虽模样俊俏可世人哪是能单看外貌就可以的。”非烟摇摇头倒了杯茶水饮入喉。但他踏雪而来的那幕情形确实惊艳了非烟,纵使过了多年,她仍忘不掉他惊艳了的岁月。
“我看哪,那翩翩少年郎倒和师妹你挺相配的。不妨师妹与她交恰试试,若真是不错的能交付一生之人是最好不过的了!”
任非雪在一旁津津道说,非烟眼也没抬只仍下一句,“无趣。”便挥挥手回了自个儿屋。
非烟不知少年郎和师傅究竟有何事相谈,俩人谈话期间不许被人打搅,四周都筑起了隔障咒,就连半分话语也听不得。
那日而后,少年郎又断断续续来过竹屋几回,每次日出而来日落而去,凭非雪师姐怎么劝说外头的雪下的无论有多大,都不愿在竹屋停留歇息一夜。
那一整个冬季里非烟的回忆里满是他的存在,只因他实在太过于准时,每回都不差一分一毫恰巧出现在同一地方,在那蜿蜒曲折的小路上踏着雪地而来,久而久之的非烟也竟在窗前望习惯了。
那日日落西山之时,他正欲离开竹屋,碰巧遇上从外头玩雪回屋的非烟。
“非烟姑娘真性情,冰天雪地也竟不怕冷着。”他唇角上扬似笑非笑的靠近非烟,“姑娘可知明日是花灯节?”
“花灯节?”非烟拍了拍裙裾上的雪粒抬头盯着他,“怎的,这花灯节与我何干?”
他微扬眉角,“在下见姑娘独自一人在雪地里玩的好不痛快,就想请邀姑娘同在下一同下山游玩花灯节。”
非烟硬生生扭过头撇开他的目光,“……我都不知你姓甚名谁,和你游什么花灯节啊。”
他听后噗嗤的笑出了声,眉眼微眯弯弯如月,唇瓣掀起好看的笑颜,“是我的错了。在下叶秋文,是三生阁的首席弟子之一。”
“三生阁?名扬五湖四海西楚的三生阁?”非烟眨了眨眼仔仔细细打量了番眼前的人,没想到他居然是三生阁的首席弟子。不过,这么多年了,师傅一直不与任何江湖门派有关系,现如今怎么会同三生阁的首席弟子有牵扯?
“正是。”叶秋文点点头,续道,“知道在下的姓甚名谁了,姑娘又可否愿意在下的邀约?”
非烟正想着拒绝,奈何非雪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大喊着,“去去去!秋文兄你便安心吧,我师妹呀定会去的!”
“那好,明日酉时在下便在山下等着姑娘来。”
叶秋文话毕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非烟怔在原地,这师姐替自己答应了也不好再去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去罢。
5『倾心』
花灯节城中万家灯火,高高挂起红灯笼,热热闹闹街头巷尾满是叫卖声,人山人海之中,叶秋文同非烟走在街上人潮拥挤,非烟觉着一点也不适应。
突然间,一只修长的手朝她伸了过来,一下子紧抓着非烟纤细的手腕,拉住她方才未被人流冲散。
他紧握着她的手,掌心温热如渡气般传递到非烟冰凉的手指间,她抬眸顺着手的主人看去,俊俏的面容上映着灯火与人潮影影卓卓的斑驳,叶秋文掀唇浅笑,“姑娘放心的紧抓在下的手,这样便不怕在这人群之中走散了。”
这句话像附了魔咒般,在非烟的脑海回荡至今久久未能忘怀当日之事,当日之情,还有当时之人……
叶秋文这人自此走入了她的世界。
那日花灯节她见着了对她来说许多新鲜玩意,萨满人稀奇古怪的鬼面具,西域人的薄纱舞衣,好吃的糖葫芦桃酥,还有江湖上杂耍卖艺的小把戏……
太多太多好玩的事物了,但最重要的是,叶秋文在她身边一路陪着她,耐心的给她解释了一大串这些东西的故事来源从不嫌烦。
非烟第一次觉着下山多瞧瞧也是不错的选择。
日子还在继续,叶秋文仍是会隔三差五准时上山准时下山,只是非烟与他之间的情意不似最初那般淡薄了。
有时外头下起了雨,非烟会拿把油纸伞赠与他,嘱咐他山上路滑下山时小心些。天凉了,她便织些保暖的外衣给他披上,天热了,她便给些解渴的果子。
而叶秋文也时常会从山下带些她喜欢的小玩意赠给她,有时是精贵的簪子首饰,有时是好吃的糕点小吃食,或是些漂亮衣裳。
俩人情浓意浓,师傅和非雪师姐都是看在眼里,一人不去打扰一人不说破其意。
相识两年而后,叶秋文主动向非夜师傅提出要迎娶非烟的事情,派人来山送来了不少聘礼,眼看着喜事将近,却不料在大婚之日传来叶秋文逝世的消息。
言道叶秋文意外坠了崖,活不见尸死不见人,空留非烟一人在新房身着绯红的嫁衣苦等,这盖头还未被心上人掀起便与他天人两隔。
非烟伤心欲绝,守着山上竹屋坐在窗前等了好几载年,终有一日再见叶秋文时,他褪去了凡胎之身,亦如旧往一袭白衣翩翩却没了那少年郎眉间温润的情意,身姿如仙人般出尘在云雾氤氲间出现在她眼盼。他额间眉心的一点朱红,似禁锢了他所有情丝般殷红的刺眼。
他出言冷冷道,“尔等凡人,莫要执念太深,因你助我渡那情劫,我可许你一愿。”
原来,她只不过是他的一世情劫。
真当可笑。
“许我一愿?”她嘲讽一笑,双目凝神凌冽的盯着他,一道可否留下,二道可否爱她,三道可否不要留她一人于此,皆被拒。最后她眼里含泪哭着笑说,“那不妨,上仙想法子赐我永生不死容颜不老?”
他沉默了半晌,良久才道一字,“好。”
她苦笑不已。
在竹屋等了他百年又百年,非夜师傅驾鹤西去,师姐不过数十年便也随着师傅去了。她这容颜不老,永生不死倒成了对自己的一种无形惩罚……
6『梦醒』
这一觉数年,醒来时徒弟已到三十而立的年纪了
阿亦握着她的手,红着眼圈叙述这些年,他说发现她倒在桃花林里时,急得直打转,往后长达数十年的岁月里,他日日守在师傅身边,只怕师傅醒了要水喝无人照顾。
“师傅,你可是梦见了什么让你不舍得事,怎会一梦数年之久?”阿亦当心的问,他握着非烟的手不愿放开,生怕只要一松手师傅便离他而去了。
“为师没事,只是梦见故人故事难以自拔了。”她柔柔一笑回应阿亦心生感动,“倒是苦了你,等我这么些年。”
阿亦却说,“师傅,徒儿自知人生短短百年光阴,在师傅看来不过匆匆一瞥,但徒儿愿意用余生暖师傅这几十年光阴。只因,有师傅在身旁,是最幸福的时候了。”
非烟盯着那双紧握着她的手,许久未能跳动的心,终是忍不住被阿亦所打动。
她答应了下来,于是在之后的余生中,她都很幸福。
随阿亦练剑比武,学习厨艺攀山摘桃……过着仙人般自在的生活。
只是好景不长,徒弟终归是与她不相同的凡人,凡胎血肉之体终是有亡命之日。几十余年阿亦成了老朽,他仍然对非烟笑嘻嘻的,就算他的手已然老得不成样子干扁得只剩一把老骨头,连牙口也不好了。
他还是会紧握着非烟的手,用含糊不清的话在她耳旁道,“师傅,莫要难过,徒弟会努力活着,争取多活一日是一日。我还是,想陪在师……非烟你的身边。”
阿亦想啊,若他死了师傅一定会很伤心,于是在他生命尽头的时候笑道,“若有下辈子,我还会来找非烟你,那时师傅可不要拒绝了徒儿啊……”
非烟泪眼婆娑守在床边,等了几日,阿亦方才咽了气驾鹤西去了。
于是她等啊等,碰上个上山的孩童见有缘便会收他为徒,可非烟再也没有遇见那个愿意用余生伴她的徒弟。
她不知收了多少徒弟,又在慢慢岁月之中送走了多少徒弟,不知他们各自在江湖有怎样的生活,更害怕阿亦不会转世而来。
7『缘落』
“呀,你是谁,看着很是眼生啊!”小徒儿瞪大着眼睛望着眼前白衣翩翩的少年郎,正想扭头出去喊师傅,便被那人拽住了袖子。
“莫去打搅你师傅。”他出口冷冽的声线平淡的语调极为出尘,“我只是来讨碗水喝,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去。”
“看来你认得我师傅咯?”小娃子探着脑袋,“你为何不叫我师傅来招待你呢?”
他未抬眼,为自己盏一杯好茶,独坐屋内窗旁,答,“我与你师傅是故交,早已习惯了不相打扰。”
“故交?”小徒儿脑子一转,噢了声,原来师傅的故交就是他呀。
小徒儿笑眯眯道,“那客人你慢用我去练剑了!”
他轻声应答,扭头望向窗外,正值冬季屋外白雪皑皑一片,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如今被密林覆盖已然不如当初那样阐明。
这是非烟所有的徒弟都知晓事情,几乎每过几日,都会有位白衣过客来到这竹林木屋讨一杯茶水,那人气质出尘宛若嫡仙,尤是眉心那一点红很是显眼
这是所有徒弟和那人的小秘密,独她一人不知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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