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藤椅轻轻地摇着，躺在上面的老人露出安详的神色，密密的皱纹微微蠕动，很是可爱。温柔的阳光慢慢地撒下来，扑到老人脸上，带着一抹黄晕。
老人笑笑，闭上了眼，柔声说道：“慢一点，再慢一点吧。”
小孩莽莽撞撞从屋里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捧栀子花，小脸上满是欢喜。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小孩并没有注意到门前的坎，一个不注意，便摔了一跤。晶莹的泪珠落地，膝盖上是难掩的血痕，不过并不深，只是看着有些吓人罢了。老人没有回头，仍躺在木藤椅上享受着阳光，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小孩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手使把劲儿，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他轻轻地扑倒老人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哭过。老人显然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缓缓开口：“囝囝呐，不要这么莽撞，摔跤了可怎么办啊？”虽是这样说着，可却没有半分怪罪，更多的，是宠溺。
“知道了，奶奶。”小孩软糯的声音传来，这撒娇的样子让老人乐得合不扰嘴。老人发出几声轻笑，连带着皱纹在轻微地颤抖。这笑突然间转化为咳嗽，先是轻轻的，紧接着越来越剧烈。已不再见小孩脸上的欢喜，此时他那焦急是难掩的。焦急又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小孩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咳嗽，却不敢碰她，生怕一碰，她就越难受。越难受，就要走了……
老人拍拍胸口，咳嗽声渐渐缓了下来，颤抖皱纹舒展开来。她的声音很弱，如果不静下心来，压根就不会注意到她的声音，就算是这样，小孩仍然能听清楚老人语气的的安慰：“囝囝，没事啦。小脸怎么僵着呢？小孩子，要高兴啊。”实际上，小孩并没有僵着脸，他分明是将头转过去了，脸没有对着老人。小孩紧紧地抓住了衣角，手指尖嵌到肉里，咬着唇。
“怎么啦？不过来陪陪我吗？”许是老人注意到了小孩的异样，发现了自己说错了话，便急着转移话题。小孩转过头，扯出一抹苦笑，蹲在了老人身边，脑袋轻轻地靠着老人。
老人眼前一片模糊，依稀能够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那是小孩的头发。
屋子旁的树的影子被阳光拉长了，几片金黄色的叶子轻轻地落了下来，谁也没有注意，就好像这叶子生出来时也没人注意一样。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
“奶奶，你告诉我，你不会走的，对不对？”小孩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
老人抚摸着小孩的背，就像抚摸着猫一般，很轻，很轻。浑浊的眼里已看不清什么，面容仍是那么慈祥，她没有安慰小孩。老人说话是很慢，但口齿很清晰，似乎就是想让小孩听得清楚：“囝囝啊，人啊，总要有个归宿。奶奶也不能一直陪着你啊，总有一天我要离开的。到那时囝囝总不能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吧？那样可不太好哦。”
小孩双眼红肿，不甘心的揉揉眼睛，蔫蔫道：“我本来就是小孩子，为什么不能哭？我就是不想奶奶走，奶奶永远都不要走好不好？我会一直听话的。”
老人又闭上了眼睛，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柔软而又亲和，与平时灼热的阳光全然不同。老人觉得这就是幸福了。她十分惬意地晃了晃椅子，似乎是在安慰小孩。
“囝囝啊，就算你听话，可我还是会走的啊！我会有自己的归宿。不过囝囝不用担心我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到那之后，我每天都会吃的好穿得暖，绝对不会受到丁点伤害。”
“奶奶都有自己的归宿，那我呢？我的归宿是不是和奶奶一样？”小孩不哭了，只要自己的归宿和奶奶一样，那他就能永远和奶奶在一起了，再也不分开。
老人发出轻轻的笑，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急不缓道：“当然不是，每个人的归宿都不同呢。”
“那我的是什么呢？”红了的眼眶带着坚定，小脑袋了低下来，“我就是想和奶奶在一起。”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你便会知道你的归宿。”老人睁开了，脸上难掩的沧桑让她显得慈祥。曾经啊，她也是一个像囝囝一样的小孩呢！
落叶归根，是树最好的肥料。生与树，归于树。来年春天，落叶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将不再认识它，因为它，获得了新生。秋风扫过嫩黄的落叶，掀起一大片落叶，空中的嫩黄，相映着阳光，璀璨夺目。终究，还是落下了。
老人神色依旧安详，轻轻地合上了眼，风再也吹不走她那细细的皱纹，只有银丝随着风轻轻飘舞。合上了眼，却再也睁不开了。
首发读文斋作文宝典，未经授权严禁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