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风很凛冽，季以浔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大雪，将裘帽拉上来戴好，耳朵根子突然就暖和了起来，季以浔好看的眼睛里面是一潭幽幽的湖水，湖水里倒映出来的是京城美丽的雪景和刚刚绽放的桃花。
听说坊间最善舞的女儿死了，那个女儿叫颜衣，生来就漂亮，是璃岳坊的舞女。和季以浔关系很好。突然病逝，其实季以浔内心也是无比难过的。
京城很繁荣，坊间并不止一个。
说来也是可笑，季以浔曾经笑着打趣颜衣说：“当坊间最善舞的女儿死了，京城就该有一场大雪。”
颜衣还笑着道：“那也不知道这雪景你看不看得见了？颜衣命好得很。”说罢颜衣便在阳光下起舞，一身红衣，旋转，跳跃，柔软，妖艳。颜衣美得像一幅画。
结果谁都没想到，一年后的冬天，颜衣病逝。昨晚颜衣去世的时候，季以浔没哭，还笑着对她讲：“颜衣你瞧，雪还没下，最善舞的女儿可不能死。”
结果今早一起来，迎接自己的就是透骨的凉意。窗外一片雪白，和季以浔的白衣颇有几分相似。
折了一支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季以浔默默拭去后，出了季府。
雪开始积起来了，季以浔的鞋子已经浸湿，当事者浑然不觉，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路过繁荣的街道，走过狭窄的小巷，转过阴暗的酒楼，到达显眼的璃岳坊。
季以浔慢慢走了进去，里面仍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不同于往常的，是那个高台上起舞的姑娘，变成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少女。
走到自己常坐的靠窗位置，脱下裘帽，抖落自己满身的白雪，坐下后，喝了一杯热茶。茶香很浓，但是比起颜衣沏的茶还差了那么点儿火候。
“坊主，颜衣在吗？”季以浔看着坐在台下的坊主，笑着又道：“帮我叫一下她好吗，我给她折了一枝桃花，瞧，上边儿还有雪。”
坊主愣了愣，道：“季公子，颜衣昨晚逝去了。”
“啊…”季以浔把桃花收回来，放在茶杯旁，喃喃自语：“对啊…逝去了。”随后他摇摇头，“没事儿，颜衣不在的话，我坐坐就走，坊主去忙吧。”
坊主自然是知道季府公子和坊间女儿颜衣的关系匪浅，可惜颜衣红颜薄命，得了不治之症，才发现自己这病不久，没来得及寻医，便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季府小公子独自一人，活于乐世。
只是不知道对于没有了颜衣的季以浔来说，乐世还会不会是乐的，也许颜衣走后，季以浔心里的彩虹，都变成灰色的了吧。
“等等，坊主，给我上壶热酒。烈的那种。”季以浔笑道。
“好。”
热乎乎的烈酒上桌，季以浔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这个冬天挺冷的，喝点酒果然要舒服很多，不仅身体热乎了，心里也释怀了不少。
他又放了点儿什么粉末进去，坊主问这是什么，他只笑着说是糖沫子，甜的要死。
转眼，在坊主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他喝完了一整壶。然而脸色也微微变得粉红了，他结了账。
结果又发疯似的冲到台下去，大吼了一声：“跳什么跳啊！跳得又没有颜衣好看！”
台上正在跳舞的姑娘愣了愣，看了一眼季以浔身边的坊主，看着坊主摇了摇头，她也就没说什么，继续跳着。她是新来的，但她听说过颜衣，颜衣是璃岳坊最善舞的女儿。
台下正看舞看得起劲儿的，突然听见有人吵嚷，心里不得劲儿：“颜衣都死了你还在说什么？这女儿跳得挺好呢。疯子？”
也有人小声问着：“颜衣是谁？”
也有人答着：“颜衣是璃岳坊最善舞的女儿，生来就漂亮，妖艳得很。”
“可这颜衣不是昨天去世了吗？”
“怎么死的？果然红颜薄命啊。”
“听说是不治之症，也有人说是自杀，什么样的流言都有。”
台下吵吵嚷嚷的，喝醉酒的季以浔心里正难受，回头就吼：“你们知道什么！颜衣没死！！”说罢便拿了桌上那支红艳的桃花，转身就向外跑。
跑过繁荣的街道，跑过狭窄的小巷，跑过阴暗的酒楼，来到他和颜衣最喜欢的地方。
雪纷纷洒洒的落满他的全身，他没有知觉似的，在开满桃花的雪地里独自徘徊，不远处有个小亭子，他们曾经就是在那里玩笑着说：“当坊间最善舞的女儿死了，京城就该有一场大雪。”
手里紧握的桃花，花瓣已经跑落了几瓣，没有之前那样好看了，但是季以浔没有抛掉重新折一枝，而是拿着它，对着空气大吼：“颜衣，你说你想看我窗前的桃花，我给你折来了…你出来！！”
回应他的是纷纷落下的桃花瓣和雪花，以及无尽的缄默。
走到小亭中，又忆起那段无暇的时光，仿佛颜衣还在身旁，她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那也不知道这雪景你看不看得见了？颜衣的命好得很。”
季以浔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褪去，他趴在亭边，喃喃道：“颜衣你瞧，长安这场大雪，是为你下的。”
说罢，桃花掉地，花瓣散落，双手垂于空中，双眸紧闭，心脏停止跳动。
长安的这场大雪，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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