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曰:“学无止境。”深以为然，曾不甚解。忆幼时读于书室，母伴身侧，童声尚稚书室尚小。然诗文酸涩。余默然，谓母:“诗中‘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可属实？”
母已而立，双目闪闪，答曰:“属实。”余笑曰:“可真见识耶？”母含笑，曰:“然。”是年，举家出行，往天门山，余觉通体恶寒，唇舌几裂。母甚忧，解衣和，声黯然:“若觉不适，便不去。待来年开春，自有万紫千红，更胜矣！”余执意上山，此事作罢。
次日清晨，雪静矣，严风凛冽，触于肌肤，宛尖刀千万，涕泪横流。临时变卦，欲以不适推退。母反毅然:“汝之夙愿，便于山顶得偿。”余心动，仍应允。山路虬结似卧龙盘腰，余往前路漫漫，满目苍然。
其烟笼白玉，山之息矣；其岩间平驱，山之肤矣；其稀少翠绿，山之发矣；其朦胧迷虚，山之顶矣。余顷刻间正心灰意冷，突有光芒万丈，深冬初阳，悄然而上。至于羊路，见山前金黄，雪也辉煌，人也辉煌。举头有明月，团团出天外，果“昱昱上层峰”者矣！
曾几何时，山谷隙缝，杳乎如坠于渊；而今再见，却有清泉湜然，果乎者登于天。此乃生平一幸事耶，欣然长啸，则群山齐应；默然长丘，则万鸟息鸣。
谓之母:“既已见识，便已知足，归家守护，还有菜香依旧。”母曰:“此言差矣，更鼎全力，向阳而行，会当绝顶，何如？”余迟迟不应，似心有争执。
“吾儿！可知学无止境，路有万里。读书千万，未见山高月小，未见猿啼虎啸；未见大漠孤烟，未见银河九天，只堪一初日，岂能足矣？”母执余手，声坚意定:“切记:‘不达目的不罢休，无涯偏向有涯行’，此为逆水行舟，人之根也。”余茫然，似心有所惑。再侧目远眺，初日已尽山头，耀兮明兮，映云深，照天神，才觉不应小成尽此生。
呜呼！今日忆起，曰之金，雪之白犹在我心矣！童稚之语，望来远若星辰，转睫数年，苦海亦无涯，乐海亦无涯。屡次欲停，便忆母，其情深意切，每每润心！如今前方尚万里，余见云深不知所处，仍向阳而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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