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瑟百般无聊的看着周围的景物，终究是不满的嘟了嘟嘴。她至少还是一只妖好吧，还是只快成仙的妖，怎么会沦落到只能现原形的地步。
修仙果然不适合她好不好……
白天不能现出原形，最多只能出来蹦哒蹦哒。就算是晚上，不能吃不能喝的，凡间烟火味太重，不能多吃，不然她又要多修几年。一想到这，她又叹了口气。
老天似乎是故意刁难，偏偏她在的地方居然要修建什么什么楼。连瑟才懒得去记，总之她现在是恨透了这屋子的主人，她才刚下凡间渡劫，怎么就摊上这么大个麻烦。
四周突然白雾缭绕，连瑟防备的缩禁了身子，毕竟，她现在还是一株梅花。有谁打进来，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那人手中画扇一挥，原本缥缈的雾气马上化为乌有。
那是一双怎样漂亮的手，十指修长有型，仿佛美玉精雕细琢，连瑟看的呆了呆，但马上反应过来，他是谁。
只有轻南，身上才会散发出一种那么美妙的花香，竟让她觉得十分熟悉。
“小瑟，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眼前男人双眸清澈如水波，一张脸美得难以描画，淡淡的笑容初看神圣高贵，再看却艳丽无比，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风华。
或许是眼前的人如画一般精致，一时间连瑟竟忘了回答。在轻南灼灼的目光下半晌，她才轻轻摇摇头，略带抱歉的说道：“意外倒是没有，只是有个麻烦，还比较棘手。”
他微微一笑，眉眼间露出淡淡的温柔，连着一双丹凤眼也跟着笑起来了“能难住你的啊，也只能是凡人了。”
“你是北界王，有什么算不到的。要不是凡人啊，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还用得着我这么头疼吗？”连瑟吐了吐舌头，眼角不自觉染上一番不自然，“早知道修仙这么辛苦，我早就不修了。”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偷偷的镶上了一抹蜜。过了这劫，再修五百万年，她就有了仙缘，再五百万年历一小节劫，过后历一大劫，她就能载入仙籍，去天庭当差，日日夜夜陪着仙君啦。
轻南轻轻皱了皱眉，似乎是很在意他北界王的身份。随之他又宠溺一笑，收起画扇就朝连瑟额头敲去“你啊，一直就古灵精怪，还怕没法子？好啦我先走了啊，有情况喊我。”似乎是有什么事，轻南的语气有些严峻。
“神尊大人记得想我啊。”连瑟冲着他的背影叫了声，回首方才的梅花更加烂漫。轻南身影顿了一顿，摇摇头又带笑的走了。
她从前是一个凡心多重的人，连瑟自己清楚。不是为了他，又怎会踏上修仙之路。这路好长，轻南很远，如果不是他北界王因为触犯天条，沦落到值当花神，可能连瑟一辈子都不会看到他的。
还好还好，让她给遇见了。
夜晚，隆冬已至，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让平常热热闹闹的路府，也难得镀上几缕冷清。天气真是糟糕，本来冬天的雨就很难遇到了，好巧不巧的让路玖碰见了：“这是……她回来了吗？
梅花丛中，只有他一个人喃喃自语，脸上突如其来的泪痕让他自己都意外，胡乱的抹掉，只有寒风，回答他了。
黑云沉沉的压下来，星星也被掩盖住了色彩，旁边几个爱多嘴的丫鬟，这时候便在角落里叽叽喳喳。那领头的丫鬟，搬了把凳子，活像个说书先生，只是小声的讲着路夫人的事。
“想当年，路玖大人的名声的可是威震四方，那叫一个威风……可自从路夫人走了之后，他便开始醺酒，一喝便是好几天不出房门。就是他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啊，嘴里还念叨着路夫人的名字，可惜，路夫人早走了，就在这样凉凉冬夜，实着可惜……”
或许是那丫鬟说的太过动人，连在一旁偷听的连瑟，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她不再多做停留，来到了路玖的门前，却不知道应不应该敲门。她的怜悯，让自己都震惊。
怕扰了他，连瑟迈步走人了，这件事，明天再办也不迟。人家都已经睡了，冒昧打扰似乎也不礼貌，说不准一气之下他就不答应了呢。
谁知“哐当”一声，连瑟很不小心的踢中了门前的花瓶。那声响过大，使得屋内马上亮出了蜡烛昏暗的光。
连瑟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摆摆手，出口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回头，那花瓶主人早已站在门外，那道冰冷的目光，连瑟实在难以忘却……
明明知道凡人看不到她，却还是止不住不寒而栗。她松了一口气，心里暗笑自己太紧张。本想早点离开，谁知道她会莫名其妙踢到个花瓶。
“你是人是鬼？”路玖淡淡的开口，让人感到是冰山内的水，突然泼到了自己身上。
连瑟深呼吸：“我不是人也不是鬼。”人类应该是怕妖怪的吧，可她有事要拜托他，不得不如实招来。
他微惊的神色被连瑟尽收眼底，慌忙安慰：“你别怕，我是只有良知的妖，不会害你的，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大约是想不到这些东西会来找上门帮忙，听着就玄乎，路玖皱了皱眉：“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帮你？”，“况且，我连你的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帮？”一时间，连瑟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静谧了好一阵，连瑟愕然，这个人怎么这么绝情！
她尽量放低声音，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你知道吗？帮我渡劫可是一件大功德。”
路玖问：“我要功德干什么，不如你现个原形给我看看还实在些。”
连瑟气急，干脆不回答他，要知道，她可不能被别人看见。过了一阵子，她才缓过来：“我是妖，你不怕我吃你吗？”
似乎是来了些兴趣，路玖笑道：“你不是说不害人吗？有只小妖精在身边岂不是更好。”
连瑟再一次被噎住。
好的，你赢了。
她一个转身，一袭红衣，未施粉黛，但又美的出奇的自己出现在他眼前，伴着不知名的花瓣，似梦一样。路玖伸出手想去触摸，却被她一个轻微的闪身躲了去：“路大人，能聊聊我的请求了吗？”
他不是没见过美人，比连瑟美的美人他见的数不胜数，只是，那一身红裙，让他心生亲切。后来才猛然想起她的话：“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姑娘明日再聊吧。”
“可是，我早上不能现形……”
“那就明晚！”
“哦……”
连瑟不知道为什么路玖会变的那么凶，不容置疑的口气让她一愣。
在她走的一瞬间，路玖终于脚一软，全身靠在门上：“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像她……”
他拾起连瑟遗落的花瓣，仔细瞧了瞧，放在鼻边嗅了嗅，轻吐：“是梅花。”
再见是隔天早上了，他带着一帮不知名的人，看衣着似乎是家丁。连瑟挑了挑眉，不知道他要搞什么花样。
那是连瑟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他，昨晚因为光线，还有她自己的没注意，现在定睛一看，路玖长的也是养眼了。
眉眼中似乎带着银河万象，如同星辰大海。人一旦瞧去，便有忘却世界种种的魔力吧。那张精致的嘴像刻着天与地，是天涯海角的美丽。虽然不曾看到，但想象一下，他的酒窝应该更美吧，恰似一处秘境呢，是幸运的发源地。岁月一过，怕就扰乱人心了。
路玖一身白衣，全身周围都散发着冰冷的气场，连丫鬟们都不敢靠近。
只是…太过冷，甚至让人发慌，全身上下，连瑟也找不到一点人类应该红润的地方。
全府上下，本来梅花就种的不多，听丫鬟说过，是怕路玖会触景生情。乍一看，开的最艳的，也就是她自己那一株了。花瓣不同与别的梅花，她的明显更娇艳，更鲜红。细细看来，确实是有点鹤立鸡群了。
路玖步步静静逼近，没有表情，也不曾言语。但看见他手上的小铲，连瑟的心跳还是忍不住漏了一拍。
过河拆桥！小人！
连瑟第一反应就是路玖要弄死她，但在距离连瑟一段时间缓一下他又突然停住了，让连瑟猝不及防。
两个人，不，还有一个是妖，就站在那里，只是站在那里，对视了半天。路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株梅花，就是连瑟的原形。看着连瑟拼命摇着花瓣的样子，路玖觉得有点好笑。他不曾注意自己，嘴角已经带上了明显的笑意。
各路丫鬟家丁们看见自家府主的笑脸，都无一例外的惊到了。本来能让路玖出门，就已经是难于登天的事了，怎么可能呢，他今天自己要求出来了。况且，还笑了，多少年，没再从他的嘴边，看到过笑容。今天只是淡淡的，就可以让全府上下喜出望外。
恍然间，路玖收起了笑意，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坐在梅花坛前，那只拿小铲的手，慢慢伸了过去。在连瑟眼前，无限放大。
不得不说，路玖的手真心好看，五指修长雪白，骨骼分明，与红梅放在一起，莫名的般配。原本闭上眼睛打算认命的连瑟，迟迟不见疼痛感，疑惑的睁开了半条缝眼睛。
几乎是同时，路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让她一怔。连瑟并不排斥，只是觉得被路玖摸过的地方，麻麻的……
路玖迟迟没什么动静，只是一味的抚摸连瑟的原形。这一点，让她渐渐不高兴起来了。男女有别，况且她还是一只非常有骨气的妖，非常！
可能是察觉到了手心的动静，想来马上路玖抽回了手，他又忘了，连瑟不是她。他急急忙忙的丢下铲子，匆匆离去。最后还是回头只吩咐了一句：“记得把杂草清理干净。”
“杂…杂草？！”她不算笨，光听这话就明白了路玖的意思。连瑟还稍微有些愧疚。自己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难免路玖会生气。连瑟只是简单的把路玖眼里复杂的情绪，化为生气，过后，她也没多想。
傍晚时分，温和的阳光把石子路照得金黄，各个下人端着一盘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一个个路过连瑟眼前。她试了试来动自己的手脚，发现可以自由活动了。看来厉劫并不难嘛，只有劫数快历尽，才会出现自由时间增加的情况。
连瑟拍了拍身上的土，蹦蹦跳跳的往那间最大最漂亮的屋子里走去。
木门嘎吱嘎吱的响，路玖坐在窗边，细细的品味瓷碗的汤。勺子与碗碰撞的声音在安静我房间里很是清脆，连瑟悄咪咪的走进来，满屋子里都飘满了梅花香。
路玖清眸一抬，开口道：“来了还不现身。”
一阵清风刮过，轻轻撩起她的裙摆，连瑟撅了撅嘴，实在不甘心的出现在路玖的眼前：“还能不能聊正事……”
“嗯。”他把碗中最后一口汤喝完，擦了擦嘴，淡淡开口：“白衣不适合你。”
连瑟见路玖还是没理她，双颊气得鼓了起来：“拜托我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厉劫好不好，你老是和我讲这些莫名其妙的，我本来就是一个爱讲话的人，一下子就被你带进去我又忘了说什么……其实我就是来问下你能不能不盖那个什么破楼，我还要活个几万年呢。”
“这样，求人的态度可不对。”路玖站了起来，和她对视。
看着看着，便出了神。
连瑟的眼睛很美，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每次都是亮晶晶的，就像宇宙的边界，像一切未知的源头，任谁凝神再望也望不穿。
等回过神来，路玖已经不知道被连瑟拉去了哪里。只是一时间出了院子，还没来得及添加衣物，冬风觉得有些冷。
两人在一个小池塘边坐下，连瑟是妖，不怕冷。但手却不满的丢着石子，石子在水中停顿，再又沉下去。最先打破寂静的是她，连瑟像是憋了好久一样，说话都带着委屈：“你看天上啊，那里有那么人类看不见的地方，我就是要去那里的你知道吗？”
路玖笑道：“不用你说。”
连瑟气鼓鼓的说：“少打断我！”
“你帮我历了劫，我去做了神后，我还会记得你的。你相信我，我这个人最守信了。我会喊阎王让你多活几年，或者让你做个什么官的。所以你要好好的帮我厉劫啊，少说什么有的没的，阿我这个人老是被你说的忘记事，再拖几天我就要走了，我要去见神上大人啊…嗷呜呜……呼哧呼哧。”
连瑟越说越小声，后来还带上了一丝哭腔，像个没要到糖的孩子。最后说累了，打了个哈欠，靠在路玖的肩膀上，安然睡去。
池边的草丛有几声虫鸣，风吹来哗啦哗啦的响，池面水波粼粼，月光下倒映着，两人和谐的影。路玖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接着扶上背去，背着她一步步沿路走。影子被哪家的火烛拉的好长好长，迎着风，回家。
连瑟似乎是忘了昨晚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习惯拔腿一走，可很悲哀的发现动不了，又安分的待在原地。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眼前温热的阳光已经褪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轻南笑了笑：“又长高了点。”仙界与人间不一样，他只是去忙了些事，在人间已经数日。
连瑟任由着轻南在头顶抚摸着，心情雀跃：“老南南吖，我还有多久才能修成仙啊。”
“不得无礼。”轻南眼中的严肃一闪而过，马上又幻化为温柔，“还要些日子。”
连瑟打了一个哈欠，随后伸了个懒腰，懒懒的开口：“嗷呜，你在上面好好的等我，不许招惹别的女人，唔，还是有点想睡觉。”她又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
早上的天气还很凉，轻南捏了一下连瑟的小脸蛋：“好好休息。”之后留下一阵温暖的微风，轻轻拂过连瑟的脸。她觉得身体一下子变得暖了起来，身子缩了缩，眼睛一闭就睡下了。
再次醒来就是正午了，好像是谁在挠她的痒。连瑟翻了个身，继续睡。那人依旧不依不饶，使得连瑟翻来覆去没睡好。
“谁啊！”她一下子就炸毛了，站起来就是一顿怒吼。
可惜只有路玖看得到，他见过连瑟的本神，所以看得见。在别人眼里，只是梅花在摆动而已。
“嘘，小妖精小点声。”路玖邪笑着，对着连瑟的耳朵轻轻吹气。
连瑟有一瞬间的恍惚，接着马上就跳了起来。她本就是个泼辣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动把这个不知道怎样的动作当做了鄙视：“你才叫小妖精呢，我叫连瑟，连瑟的连，连瑟的瑟。”
路玖笑了笑，用手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给我讲个故事好吗？”他今天梦见了已经去世的夫人，就想起来了连瑟。想起来也好，脑子里都是她，甩都甩不掉。
连瑟抬眼，没发现耳垂早已经红的像滴血，问：
“你想听什么？”
“关于你的。”
雪突然下了起来，很冷，而且愈下愈大。不知道为什么，连瑟就是讲了，还讲的很认真。路玖吩咐了谁都不能接近这个地方，一个上午，他冷得手都在发抖，也没有忘记，对连瑟笑。她以前，就喜欢看着他笑。
连瑟一个人滔滔不绝，讲到点子上时，还带着点动作。从小花妖开始讲啊，再讲神上，讲花神，讲厉劫，讲的天都快黑了。路玖却没有一丝一毫要走的想法，连瑟也没想停下来。
路玖不着痕迹的往连瑟那靠一靠，连瑟讲了好久好久，久到自己都困了。
人们说过：瞌睡，是会传染的。
这句话不假，两个人都在渐渐下起来的雪中，昏昏欲睡。
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突然冒出来，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路玖警觉的睁开了眼睛，连瑟依旧睡的跟猪一样，没察觉。他马上和人交手起来，王上还是容不下他个废物啊，无所事事，颓废无用，就是他在人们中的样子了。
“找死。”他一双墨眸顿时变得深邃起来，眼前一个一个的人影倒下去，可就像潮水一般，怎么打，都打不完。
连瑟因为突然失去了肩膀靠，身子习惯性的往一边侧。路玖看了看一不小心分了神，肩膀上里面挨了一个很深的刀口子。
他皱了皱眉，回神就挑了那人的手筋，废了双腿。还不忘拍拍手，他有洁癖，不能一点血。
连瑟睁开了眼，满眼都是红色和黑色，她一脸花痴小迷妹的表情，她觉得，这样的路玖真的好帅啊，比神上大大还帅。
神上什么都好，就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好，每个人都是。每次提起，他总是一笑而过，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
路玖一个过肩摔，顺便拿了人家的匕首，对着大动脉就是温柔的一刀。“醒了就别闲着，过来帮我一下，我体力扛不过来。”他确实太久没活动了。
“嗷，好。”连瑟才明白过来，点头如捣蒜。此时天已经黑了，几颗星星在天空中不断的眨眼，连瑟感叹着：真美。
她才不需要什么武器，对着星空把手轻轻一挥，就是一阵花瓣雨。
无数片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花瓣从天而降，小雪还在下，一起落下来颇有流星雨的美丽。落在身上简直像无数只蚂蚁在啃食骨头，痛的那些人不停的在打滚。连瑟挠了挠头发：“阿对不起对不起，法力尚未恢复，暂时也就这个力量。”
路玖原来打算伸手拍拍连瑟的头，可眼尖发现了漏网之鱼正朝他这里扑过来。
他不满的叹道：“我都有点，烦你们了。”
匕首不知道扔哪里了，他下意识牵着连瑟就跑。之后又独自懊恼，自己危险，带着她干嘛。
动静太大，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亮了起来。黑衣人似乎早就做好了拼命的准备，路玖放开了连瑟的手，他现在很累，动动手指都很麻烦。他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不是打不过，因为，刀上有毒。
他很快被追上了，路玖住所偏僻，这时候本就不指望有谁会来救他，他一个转身，对着江就跳。
冰冷的水透过耳朵，鼻子，嘴巴，肆意的透进他的身体，原本就很累，很冷，这下身体更加的冰凉，一个很悲哀的事实，他不会游泳。
紧接着他听见几声“嗖”的声音，岸边水花溅起，连瑟傻傻的抱着路玖，带他回到岸边。她全身湿透了，她使劲的抱紧全身冰冷的路玖，仿佛要把他嵌入骨子中，让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温暖他。
“猪，连我都知道，不会游泳就不要跳下去好不好，你真的当我可以装作什么都看不到？”连瑟鼻子一酸，哭了。脸上江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簪子早就不翼而飞，乌黑的头发就那样披散在肩上。
他想去抹掉她的泪珠，却脚一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世界都变黑了，只有她的哭声在耳边回响。
这是一场梦吗？梦中的她好像在说着：“猪头你应该减肥了…”
冬天过了，渐渐迎来春季，连瑟越来越美，心却很酸。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自己厉劫就要走的时候，她就一直这样愁眉不展。
春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连瑟压抑的叹了口气。远处红伞越来越清晰，离连瑟也越来越近，一直到路玖出现在她的视线。
今天和平常一样，还是一件白衣。天上雷声轰隆隆，吓的连瑟一哆嗦，往路玖怀里就是一扑。以前厉天雷的时候就烙下了这个毛病，之后听雷声就怕。
伞被轻轻放在一旁，雨滴浸湿了他的长发，打湿了他俊秀的脸庞。脸上还是轻笑着，静静回抱着。时间要是停止，就好了。
石子路上坑坑洼洼没人去踩，梅花湿了一寸，又一寸。路玖暗自懊恼没注意到，一边又小心的把伞放在连瑟那，摆了又摆，不想让她湿一点。
“小妖精，把你的心交给我，我不要命也不要官，我会对你好超过你的神君，超过一切。”
路玖一双眸子尽是复杂，一时间，连瑟不知道怎么回答。没有欣喜若狂，连瑟很冷静，冷静的心脏快要停止。
“可…可…你知道的…我…我…是妖啊。”这跟和神君大人一起不一样，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从小到大，没人和她这样的妖玩，她在父母眼中顽劣，朋友眼中做作，同类眼中恶心，神君眼中泼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她不知道啊。
“我爱你。”
“不求你能忘了仙君，我们慢慢来。”
只是三个字，让连瑟甚至忘了呼吸。她感觉，像是等了太久的东西，回来了。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喜欢的是神上，喜欢看他的一举一动，看他对她笑，和她玩。但和路玖在一起时，她也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快乐，还有一种神上从没给的——自由。
她没有做出回应，让路玖的心寒了半截。他嘴角微扬，在寒雨中笑的很灿烂。对这连瑟就那样笑，眼泪却止也止不住的流。雨下得大了些，风猛的一吹，满天的柳絮乘着春风飞舞。再怎么吹，也吹不走他的泪。
“我可以抱抱你吗？”路玖停止了泪，突然问道。
“我可是比你老了几万岁。”连瑟觉得他们这样挺好的，偶尔开开玩笑，活得也舒坦。没有忧愁，没有顾虑，也没有礼节。没人厌她，不用去讨好谁。这样的生活也让连瑟心动和眷恋。
路玖没有过多的言语，张开手就抱着她。一时间，连瑟发现他的脸上，有着当时和轻南一样的严肃。
他抱得不轻不重，连瑟鬼使神差的也回抱了。
“你好好活着，我…也许会回心转意，你可能只是对我有一时兴趣，也可能把我当成了路夫人，很抱歉，我在你书房看到了她的画像。”在连瑟心中，路夫人一直是一根刺，拔了也要有时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路玖的眼里尽是泪水，说话就是一种不曾掩饰的哭腔。雨水早就把他身上打湿，他没答应连瑟的要求，只是一味的说着对不起。
他的泪是的温热，连瑟不解，抬头望去。她一惊，也忘记了推开路玖。
“砰…”连瑟的世界里尽是路玖被之前要建那栋破楼的大石头砸中，倒在血泊里，整个人血肉模糊。
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摸了摸连瑟的脸，始终不肯放下，一直摩挲着。口中喃喃着：“真美。”
连瑟的泪像海，顿时喷涌而出，一遍一遍的洗净他的泪。像疯了一样喊着“来人啊！来人啊！”
她放弃了仙缘，用自己薄弱的法力救治着路玖。
他的血还在流，怎样都止不住。
路玖活着的最后三秒像幻灯片一样播放着他和连瑟的全部生活片段，胸膛一起一浮，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她：
“我爱你，只不过没能完成你最后的要求，咳咳，我…我们…下辈子再见。”
连瑟依旧不死心：“没事的，你能活下去，你要相信我，你不可以死，我说过的，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我等着你来娶我的，我要住进路府，要和你在一起，大不了我不要这一切，只求你能活着。”她的声音一颤一颤的，止不住难言的悲哀，鼻音重重的。她尽力在他面前很坚强，很勇敢，可再怎样都无法止住抽噎。
动静太大，轻南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之间连瑟抱着路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回过头，看到来者是轻南，稍稍收敛了一些，没站起来，搓着膝盖跪在轻南面前。她身上沾的都是路玖的血，只是膝盖被磨破了。
“你一定能救她的对不对！我求求你，救救他。”连瑟说这句话已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对着轻南吼。
“他已经无力回天了。”连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不会的，你少骗我！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离开我…才不会……”
轻南轻轻抱起已经哭晕过去的连瑟，回到了仙界。连瑟被仙娥全身擦拭干净放在床上，安详的睡着。
等到她醒过来，眼里血丝密布，揪着轻南的衣领怒吼：“你把路玖怎么样了！”
轻南摇摇头，皱了皱眉：“他已经去地狱了，我去的时候已经被灌了孟婆汤，没办法。”
“没办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伟大仙君吗？真是连一条人命都不舍得留下。”她瘫坐在地面，无情嘲笑。
此时轻南知道她怒火中烧，淡淡的问道：“在最后一刻放弃仙缘，值得吗？”
连瑟对着轻南，眸子尽是厌恶：“你不懂！”
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拔腿跑出大殿，又回到凡间。
那时已经是隔天早上了，因为不厉劫，连瑟可以自由活动。而路玖的尸体被葬在那片梅花海里，只是梅花都谢了。
全府上下哭成一片，所有的东西都沾了白色。她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就在他坟前陪了几万年。
但连瑟最终还是走了，她本就不信命。
踏进凡间，去找路玖。
不，他的下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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