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活在一个战乱的年代，他是一个兵，一个渺小、可悲的兵。从十五岁他就被生活所迫，无奈之下他参军了，为的只是能吃饱饭，能活着。他知道战争的残酷，在战场上，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生命。为了自己的初衷，他努力锻炼自己，希望自己被器重，他很聪明，却从来不显露出来，战场上，他精密地计算敌人的弹量、人数、子弹速度。所以他总能躲开子弹，避免死亡。
但是，征战许多年后，他仍是一个小兵，他依然努力着。可是，他已经八十岁，他老了。终于有一天他再坚持不住，退伍了。
他打算回家，但眼里满是不甘。他没有行李，孤身一人，他的一生都是这样。经过长途跋涉，他终于回到家乡了，他似乎觉得很累很累，便靠在一棵茂盛的槐树下睡着了。伴着纷飞地槐花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美丽的梦……
梦里，一个年轻的少年，他蹲在小溪边，正低头捧水喝。溪水非常清澈，溪里的鱼虾、石头、石头上的青苔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战争前的小溪。少年喝完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手撑在身后，仰头感受太阳的照耀。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头小牛在低头吃草，它一会儿抬头看看少年，一会儿低头继续吃草。
“牛郎——牛郎——”一个清澈干脆的少女音由远及近。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看向那跑来的少女，微微一笑，蹭地站起来，也向她跑去。“怎么了？”他看见少女脸上的细汗，抬手给她擦掉。“呼……呼……”少女仓促地喘喘气，“牛……牛郎，你快回去吧……你阿母吐血了……”
少年一听，手顿住了，连忙撒腿朝家跑去。
他不顾一切猛地撞开门，就看见母亲惨白的脸，和地上刺眼的鲜血。他扑跪到母亲母亲，握住她的手。“阿母……阿母，你，你怎么了？”泪不争气地涌出眼眶。“没事……阿母……没……咳咳……”又是一摊鲜血咳出，“牛郎啊……你要好好活着，娶媳妇……生……生孩子……”牛郎母亲抬手摸摸他的头，勉强地笑笑，眼里范出泪光。手忽然垂下。“阿母？阿母……阿母——呜呜……阿母……”
少女牵牛回来就看见他抱着母亲嚎啕大哭，眼眶也红了。少女等他哭累了，才慢慢走过去小声安慰。乡邻们凑钱将牛郎的母亲安葬好，牛郎便决定告别乡亲，他要去参军。
还是那个小溪边，还是那个少年、少女，却不同往日的气氛。“牛郎……”少女仰头看着少年，声音里慢慢都是不舍。“别担心，我过几年就回来。”少年捋捋她的秀发，“等我回来，我娶你。”“好。我等你。”少女高兴地点头，眼泪却流下来。 “别哭。”少年吻去她眼角的泪。少女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他还是走了，她也在等，这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后，他回来了，当年的放牛郎已经是一个司令了。他打完最后一场战，回来找当年那个少女。十里红妆，映红了天空。少女笑着，少年也笑着，他们在那小溪边结婚了，在那小溪边造了房子，生了孩子，少年完成了母亲的遗愿，也收获了幸福。他搂着少女，嘴角上扬。
第二天，几个小孩玩耍时在那棵槐花树下发现了老兵，他已经走了，走得很安详，他嘴角上扬着，微笑还未褪尽，他似乎还沉溺在那个美丽的梦里。槐花在空中飞飞扬扬，它们旋转着，在接近老兵时，它们停止了跳跃，像是完成了一生的任务，它们慢慢地、轻飘飘地落在老兵花白的头发上、有点褪色的军装上、布满皱纹、历经沧桑的脸上、微微上扬的嘴角上……他是那样地安详，安详地让人觉得他只是睡着了，只是沉迷在某个美妙的梦里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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