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一月。
林朗等着出租车，对冻得通红的两只手呼着哈气来回摩擦，希望能暖和一点。过往的出租车没几辆，无奈只好挤上地铁。
地铁上乱糟糟的声音。林朗手指敲击着键盘，给陈亦发了一个消息——A市下雪了。
“嘟”的一声——嗯我知道。
林朗皱了皱眉，又发了一句——天很冷。
——嗯我知道。
想想陈亦这个大冰山也不会说啥安慰的话，天本来就够冷的了，他这人更冻死我，索性关掉手机。陈亦啊陈亦，你这个闷葫芦，对我好点能死啊？
对面的人怕是猜到了林朗的心悸。
——那你多穿点。
二
第一次看到陈亦的时候，他穿着格子衬衫，手里拿着小本子背单词。陈亦是个干净利索的男孩子，林朗遇到他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
林朗天生活泼好动，看到新同学当然热情的上去打招呼，“我叫林朗，二木林，良月朗。”一脸自信满满。陈亦木头桩子似的看着眼前这个大大咧咧的男生。这人是谁，在和我打招呼？陈亦表示友好，点了点头：“陈亦。”然后又接着背单词。
第一次见面的对话就这样尬的结束。
初中那会儿，林朗最讨厌化学，所以每次化学考试都挂科。化学是他的弱项，也因为这个没少挨班主任和家长的训斥。林朗自己也知道老师家长的良苦用心，可就是学不进去，元素周期表没几个认识的，化学方程式搞得一塌糊涂，卷子做一撕一张，也没多少进步。
还好高中认识了陈亦。
又是四五十的分数，林朗早已习惯，看了一眼试卷，然后扔进桌兜里。陈亦清楚林朗化学挂科，林朗其他的科目还好，就是化学让他愁的脑袋疼。陈亦闷不做声的看着桌兜里林朗甩下的那张试卷。
晚上放学的时候，陈亦走到林朗旁边，丢下一句：“林朗，放学去我家。”林朗还没反应过来，看着走远的陈亦连忙拽住衣服：“陈亦你让我大晚上的去你家干嘛？”
“我给你补习。”你特么的想哪儿去了。
也行吧，跟着陈亦走，难题都不怕。林朗打心底里觉得陈亦是个好人，面冷心热的大好人。
三
林朗也不是一窍不通的，经陈亦这么一讲懂了些大概。写完卷子，吹了吹试橡皮屑递给陈亦。
看着一旁检查题的陈亦，林朗无精打采的转着手里的笔，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陈亦，笑一个。”
空气一阵静。
林朗咳嗽两声打破尴尬，挠挠头，“陈亦你这就没意思了，这样是没有女孩子喜欢你的我跟你讲。” 林朗把笔在桌子上敲了一下，“要不你对我笑一个，我教你怎样讨女孩子喜欢怎么样？”
“不需要。”
“切。”林朗吹了一下额头前的碎发，别过头，目光聚集到放在桌子上的照片：“这是什么？”林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陈亦你看你那时候牙还没长全呢。”
看着有点得意忘形的林朗，陈亦拿起桌角上的一沓卷子，一字一句道：“五三模拟试卷，再做一张。”
“卧槽陈亦你别啊，好好好我放那儿”林朗一脸不舍放回原处。嘴里嘟嘟囔囔，小气鬼。
半夜。
林朗翻来覆去睡不着，看了看手机，1：42。
林朗爬上陈亦的床，托着腮仔细端详陈亦，虽然整个房间是黑漆漆的，借月亮的光，还是隐隐能看到陈亦的样子，这死冰块睡觉的样子还蛮好看的。一想到陈亦小时候好可爱，林朗蹑手蹑脚的又把照片偷回来。
心里踏实了，拍拍被子睡觉。
四
陈亦懒洋洋的趴在枕头上，突然眉头一皱。提示音突然响了好几声，是林朗发过来的。
——陈亦！
——陈亦你睡了没？
——语音24秒。
陈亦不想理，走向浴室，随手把换下来的衣服搭在门把手上。刚要打开花洒，算了想了想还是先回他吧。
——还没睡。
果然还不如不回，自从上次去陈亦家补课后，林朗隔三差五的来找陈亦。陈亦冲掉身上的最后的泡沫，头发上的水滴还没干，湿哒哒的，穿上衣服去开门。
“陈亦内个啥，我没打扰吧？”林朗倚在门口朝陈亦笑了笑。
陈亦抱着胳膊，看着门口呵呵傻乐的林朗，歪歪头：“你说呢？”
五
又是化学课，烦死了。林朗趴在桌子上用笔把橡皮扎了好多个小洞，看着“地中海”老师举着咕咚咕咚冒泡的烧杯，打了个哈欠。回头看看陈亦，好学生啊！用不同色的记号笔在书上一条条的画出，字迹清晰。再看看自己的书上，不是火柴人，就是乱七八糟的涂鸦。
林朗随手撕一张练习纸，写上“照片”两个大字，还在后面画个笑脸，扔给陈亦。
该死，角度没找准，丢死人了。纸团掉在陈亦脚边，陈亦停下手里的笔，习惯性的向下看看，猜到了林朗扔的，果然很无聊。
弯下腰拾起，打开一看，林朗此时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挥来挥去，朝陈亦眨了眨眼，一脸得意的样子。
纸团被陈亦的拳头紧紧攥着：“林朗你个混蛋。”
六
李子凉和林朗是同桌，自然而然也算得上是好哥们。
最后一节自习课，李子凉用胳膊推了推身旁的林朗，林朗似乎在想什么事，反应慢了一拍。李子凉又大声喊了一下林朗，全班都看着他俩，林朗这才反应过来，揪了一下李子凉胳膊，“你给我小点声。”李子凉搓了搓手道，“阿朗放学要去撸串吗？”林朗被某件事搅得心神不宁，但一想到烤串，爽快的答应了。
放学后林朗告诉陈亦，今晚就不去补习了。陈亦刚要开口问为什么，林朗接着道，“我和子凉吃烤串去，你要不要？”
“不吃，得癌。”陈亦背上书包，“那你以后都别去我家补习了。”
林朗连忙拉住陈亦，“别啊我不吃去了，走吧咱们去你家。”
留下一脸懵逼的李子凉。
回家道上，林朗边走边踢着石子，戳了戳身旁的陈亦，“陈亦，你喜欢哪个大学？毕业后我考给你。”
陈亦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林朗，深吸一口气，然后极认真的说：“和我考一个大学。”
七
高二那阵子，林朗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发脾气，学习越来越差，有时候连续几个星期不上学，晚上不回家在外面鬼混，变得堕落不堪。最后一次去陈亦家补习忘了是什么时候了。
张阿姨觉得不对劲，林朗这孩子天天晚回家。
放学回来的陈亦看到了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棕榈色蛋卷头发披散在肩，手里拿着一个小包，像是在等着谁。张阿姨已经三十多了，看起来却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知道林朗和陈亦熟，来找陈亦。
陈亦走过去问：“张阿姨您在找林朗吗？”
“对啊朗朗这孩子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亦亦你和他关系好帮我找找好吗？”
“嗯行张阿姨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他。”陈亦心里清楚，林朗对他很重要，不是那种普通情感，是藏在心里的，慢慢发芽。
昏黄的路灯下，林朗蹲在墙根的角落里，烟雾缭绕，把影子弄得模糊不清，孤零零的。
“林朗！”
听到喊自己的名字，林朗抬起脑袋，是陈亦。慌忙的把烟掐掉。陈亦把林朗扶起来，“你以前从不沾染这些东西的。”
林朗一把推开陈亦“抽烟又怎样？你是我的什么人啊，凭什么管我？”林朗忍不住心里的情绪爆发。
难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陈亦开口道，“林朗对我很重要，对你的家人也同样。”
林朗挤出笑容，“陈亦，你特别好，我喜欢你，换个说法，心悦你，爱你，想要你，我想一辈子你在我身边。”
“我也是。”
是我隔音效果太好，否则你一定能听到我砰砰的心跳声。
八
毕业后各奔东西，老天很公平，所有事情并不是十全十美的，陈亦和林朗没有考一个大学。这些年林朗也会时常想起陈亦，心里有一种感情在作怪。当初都答应好了上一个大学，结果却分道扬镳，不知道陈亦还是不是个闷葫芦。
早上睡到自然醒，闹钟正好还差一分钟。吃早餐正好煎出一个完美好看的煎蛋。走到公交站台，等的那路公交正在慢慢驶进。
林朗拨通了陈亦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喂？”还是那个冷巴巴的声音，只不过嗓音偏成熟了。
“陈亦我找你来了。”是林朗的声音，有些不可思议，陈亦挂掉电话，嘴角轻笑。
是林朗没错。陈亦气喘呼呼的跑过去。十一月的天很冷，却已经热的满头汗。陈亦赶到车站，看到熟悉的人影。陈亦向前走去，林朗长高了，一点都不像陈亦记忆里在高中的样子。
看到走过来的陈亦，没想到开口的第一句是，“你烟戒了没？”
林朗揉揉额头，“先不提这个，陈亦你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变啊。笨死了，明明在心里，明明很在乎，还要装作无所谓，说出来就好了啊。”
陈亦本来想着问林朗为什么没有和他考同一个大学，很舍不得，面前这个男孩子是唯一。也罢，陈亦安静的看着林朗在他面前把话全部讲出来。
“林朗。”
“嗯？”
“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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