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玻璃门映衬着洁白的病房，仪器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打着耳膜，我坐在长椅上看穿白大褂的人来来往往。楼层的空调开得很足，与穿外套的人相比我显得格格不入，索性曲腿抱着胳臂取暖，十指交叉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这是一种古老的祈祷方式。
在黑暗中人总是会胡思乱想，于是我的脑海里莫名涌出回忆。
星期天下午傍晚，我约了朋友打羽毛球，实际上是她教我打羽毛球。你黏着我非要和我一起去，我自然不答应。最后在妈妈的淫威下我不得不同意，到了后便把你晾在一旁不再理。
也许是天生不具有运动细胞，半个小时过去我还没学会怎么发球。幸而上天眷顾，在我即将放弃之际让我打了一发不那么糟糕的球。我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角落里恰好传来鼓掌的声音，我本来以为是其他小孩在调皮，在转身时却看到了你。你蹲在一墙蔷薇花下，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盈满了认真。那时，我竟觉得蔷薇花也没有你美丽。
接下来的学习都很顺利，我学会了发球、接球，一整套动作下来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你依旧蹲在那里，我每赢一次你都会鼓掌，或者说一句:“姐姐，你真了不起！”
游戏结束后你扑到我怀里，两条胳膊紧紧揽着我的脖子。我低头看着你，你的脸上满是笑意，眼睛亮闪闪的像是汇聚了万千星辰。
空调不知疲倦地吐着冷气，我觉得其实也不是很冷。我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回忆继续。
这时候的共享单车还没有普及，出门都是家备的自行车。我载着你骑得飞快，车轮转得只剩一道残影。我满脑子都是加速，说出来的理由可能啼笑皆非，我只是不服气在我后面的摩托车赶超了我而已。
目光一直盯着摩托车，我忘了去注意脚下的路，去注意身后的你。用“鬼迷心窍”来形容当时的我真是再合适不过。
车轮直碾过横躺着的石头，一个颠簸震的我手腕发软，单车因我的不稳而大幅度倾斜，我们双双跌下去。我是手着地，你是头着地。来不及想其他，我看向你。只记得你的血不要命地往外流，瞬间就染红了水泥地。我不知所措地抱起你，忘记了我正在流血的手掌，甚至忘记了拨打120。
最后，在善良的出租车大叔的帮助下，我把你送到了医院。当时我想到了自杀，不过，不是为你，而是为我那逃脱不掉的皮肉之苦。
那年，我十岁，你三岁。
我猛的睁开眼，如至冰窖。这是你住院的第七天，依旧高烧不退。在我印象里，你好像总是生病，一生病就要住院。有段时间，你的小手上全是紫胀的血管。因为能输液的血管已经被扎过好几次，需要再找新的静脉血管。而之所以肿胀，是因为在寻找的过程中扎错了血管。那滋味，一定是不好受的。
指尖冰凉，白炽灯刺眼。我蹲到脚麻，于是站了起来。刚才，我一直在祈祷，其实也算不上祈祷。
我不求你一直爱我、对我好。唯愿你，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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