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该睡觉了。"姆妈端着一盏煤油灯，颤巍巍地沿着木梯爬上，"现在几点了，早点睡呵！不要那么用功，日子长着呢。"
应该是灯火先照进小阁楼吧，接着是姆妈的脑袋。昏黄的灯光下，我恍惚看到了几根白发，亮亮的一闪。
"好的，我马上睡。"我扭转身子，接着写作业，看书。姆妈的脑袋从木楼板上矮下去，手掌里的灯光，顺着梯子一点点的暗了。
"毛毛，你肚子饿了吧？"姆妈什么时候走上小阁楼，我一点也不知道。我看书太入迷了？还是姆妈上楼的脚步轻？
是蛋炒饭！我最喜欢吃的葱花蛋炒饭。姆妈亲手做的！扑鼻的香味馋的我直淌口水，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叫起来。
"现在几点了？早点睡呵。"姆妈的脑袋从木楼板上矮下去，手掌里的灯光，顺着梯子一点点的暗了。
"毛毛，你怎么还没睡？"声音有点生气，手掌里的灯光在摇晃。这是姆妈第几次爬上小阁楼？我哪知道呢，只知道我有点不耐烦:"你自己睡好不好？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管！烦死了，你不就是说我浪费灯油吗……"
我的声音有点大，把远处疯狂的狗吠也给压下去了。姆妈什么也没说，脑袋从木楼板上矮下去，手掌里的灯光，顺着梯子一点点的暗了。
阁楼很小，有一张竹床，一只长方形的矮柜子，一把小椅子。我趴在柜子前写作业，胸口正对柜子门，门上有一个搭扣，铁做的，硌人。
那一年，我十四，上初二。我那时的精力是多么的旺盛呵，对知识的渴求是多么痴迷呵。
没有电灯。用的是煤油灯。给我用的是有玻璃罩的那种，集光。每天用湿布擦玻璃罩，灯光会明亮许多。姆妈住在楼下，手掌里的灯光像蚕豆。那是用墨水瓶改装的，没有灯罩，灯芯也很粗，烟很大，呛人。
小阁楼很安静。屋顶上有一块亮瓦。月光从亮瓦里照进来，蛮有诗意的。
一件棉布褂子披在我的身上。是从背后披上来的，轻轻的，立刻让我的肩头感到了温暖。扭转头，我看到了那张蚕豆似的灯火，还有姆妈布满皱纹的脸。
"鸡都叫了，天快亮了。"姆妈的脑袋从木楼板上矮下去，手掌里灯光一点点的暗了。
我把煤油灯的光拧到最小，然后，一口气吹灭了它。我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又睁开来；又闭上眼睛，再睁开来。姆妈手掌里的灯光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仿佛暗夜里的星辰，又像圣母手中的火炬。
穿透亮瓦的月光，清霜一般洒满了小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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