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早已随着时间散去，植物身上一颗颗细小而又透亮的露珠是它们曾来过的证明。
我在路上走着，双脚时不时踢踢踏踏足下的落叶，像是不高兴了，一滴露水顺着树上叶子的叶脉，从叶尖落下稳稳当当降落在了额头上。
晃晃头，抬抬背包带，我接着不紧不慢地迈动步伐走去，看着有点吊儿踉跄的。当然，能让我这么慵懒的原因还是时间太早了。
走着走着，又嫌麻烦了，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我没洁癖，所以倒也不嫌那水泥台阶脏，这会就这么待着等约定的时间到，偶尔拿出水瓶喝两口，更多的时间是“观赏朝霞”和摩挲手旁，脚下的几片树叶来消磨时光。
早上没人，因此自己哼歌的声音被放得挺大声的。然后在第27次把叶子转悠掉下台阶的时候，一个人影拉着车闯进了我的视野。
是清洁工，那垃圾车第一眼看着就是“老古董”，这道前边有段鹅卵石铺的路，声音乒乒乓乓的，想让人不注意都难。从远处看看走姿和大致样子，她应该还算年轻，30出头的样子，是短头发，应该是怕长发捂着热。一身橙色和绿色条纹的工作服，在被阳光普照显得有些暖黄的画面里倒没有多少违和感。
只不过在这种老刘都要换短袖的一天，她穿这长袖长裤的连体衣......就真的不会热吗？
我抓抓头发，换了个拘谨点的姿势，看着她扫地。虽然在小区门口碰到过几面，但也只限于打打招呼之类的交谈。毕竟是个陌生人，至少得防止对方对自己有个“不良少年”的印象。
到底还是年轻，手脚麻利，不一会大半落叶就都被丢到推车里了。就剩我这边的几块地方没扫了，她拍拍衣服走过来。我也没什么走开的想法，仍然赖在原地，不动如山。她也没跟我说话，低着头忙活着像没看到我。两个人面对面而且距离不超过十米，却一句话也没说的场面倒怪尴尬的。
我眼珠子转一圈把周围的景物扫视一遍，挠挠脑袋小声地开口：“早上好......”
“早上好。”她偏过头来回应我，脸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我们见过。”“我知道。”“......”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比沉默更让人尴尬。
她低头扫着落叶：“约了朋友么？”
倒不是一般扫地的阿姨会说的“怎么不去上学”这种话，我接着话匣子，说：“是。”
怕她把我当不守信用的那伙人，过了会又补充上：“就是来得太早了他们估计还起不来呢。”
我把头搁在膝盖上，侧过脸问她：“你们也起那么早啊？”
“比你早。”她笑。
我脑中不由得想起老师天天挂在嘴边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嘴角抽了下。晃晃脑袋继续看着旁边的人儿工作。
她轻笑一声，像是看透我在想什么似的，开口：“因为觉得我没好好学习才来做清洁工，看不起我吗？”我没吱声。自小长辈们都在把这种思想灌进我脑袋里，然而我并不认同这种看法......倒也不喜欢清洁工伟大伟大像拯救了世界似的吹捧的习作。
“不过你们的作文一直在说我们伟大......”“那是他们叫我们写的。”我低着头，却不自主地冒出这句话来。
她手上还忙活着，树叶间摩擦出的“沙沙”声混着远处传来的鸟鸣格外悦耳。
“你不觉得倒也应该，因为我们的确没那么伟大。”
“那些什么警察啊......探测员啊倒是比我们危险得多。”
“我做清洁工，也就只是因为我想做清洁工。”
“梦想这种东西固然高贵，但是并不代表所有梦想在人们眼里都是高贵的。”
“而我们这份工作正好活在被世俗接受的当下。”
我抬头看她。黑色的发丝沾了汗水黏在她的脸上，纯黑色的双目映着天边灿烂的红霞。她拿起垃圾铲和扫帚转身要走，来到推车旁挥挥手跟我说了声再见。
我从水泥台阶上跳下来，在她要推着车子离开的时候跑过去将一瓶矿泉水塞在她怀里。
我笑着向她道别：
“再见，谢谢。”
首发读文斋作文宝典，未经授权严禁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