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帮他整理着警服，而我只是躲在一旁偷看，并没有上前告别，因为我讨厌他。他摸了摸母亲的长发，用力地笑了笑：“我走了。”说完，他看向慌忙躲藏起来的我，脸上的笑容却不复存在。
那句话，是说给我听的吗？
我长舒一口气，准备回屋睡觉，而母亲也照常收拾着碗筷。她站在厨房门口，却一动也不动了。我清楚地听见瓷碗落地碎裂的声音。我也一动不动了，身后传来母亲的哭声――我们分离过无数次，但这是母亲哭得最狠的一次。
母亲哭着蹲在地上，碎裂的瓷碗扎破了她的双手，地板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我冷冷地看着大门，而不远处的楼梯间传来了双拳狠狠砸向墙壁的声音。我将母亲扶到椅子旁，飞一般冲了出去，楼梯间却一个人也没有了。墙壁被砸后留下的碎片静静地躺在楼梯上，就像风路过庭院吹散了染红的枫叶，那是唯一的足迹。
我再回到屋子里时，母亲已经收拾好地板上瓷碗的碎片，而那椅子上则多了一个黑色的纸盒。我轻轻打开纸盒，意料之外的是，里面并没有装在粉红信封里的情书，也没有记录着甜蜜与幸福的照片，只有一张早已皱巴巴的纸条。纸条上写着：“我是风，远走百里的风，远走百里却没有归期的风。”
“那是他当上缉毒警察的前一天写给我的。”我的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那是一首诗，一首情诗，一首记忆抹不去的情诗。”我站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就像得了失忆症一般。
那一晚，我失眠了，脑海中浮现的是六岁生日的那件事……我举起塑料刀给他切了一块最大的蛋糕，又把自己蛋糕里的水果全都塞到他的那块蛋糕中。我嬉笑着将奶油抹在他的脸上，此时一个电话打来，他便匆匆擦干净脸上的奶油跑出去了。那阵风的背影，好残酷，好冷漠，像流沙，我抓不住，泪水倾泻，溃不成军。
我的心就像手中那块水果被拿走的蛋糕一样，空落落的。自此之后，我开始讨厌只有背影的他，他是一阵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归期何处寻？
母亲与他告别的几日后，我手捧着一块蛋糕，习惯性地用塑料叉子将水果挑出去。墙上的钟提醒着我注意令人失望的时间――23：55。这次，他应该也不会回来了吧。
一分钟后，一个电话打来，母亲看了低着头挑水果的我一眼，然后缓缓拿起电话接听。两分钟过去，母亲匆匆忙忙打开电视重播新闻。又一分钟过去，我听见她倒在地上的声音，手中的蛋糕滑落，被挑出来的水果散落一地。
12点整，那阵风，真的没有归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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