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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笙,换我来寻你

4593字,非主流,初二年级评分作者:许吾思之时间:2019-08-21 23:34

  (一)

  我怕是等不到她了……也罢,此生无憾!

  挂在房间卧室墙壁的画卷上这么写着,已经有许多天没有翻阅了,也没人去翻阅,就这样挂着。直到蛛网结满墙壁,家具落满灰尘,才有人打开这个房间,看着时隔多年早已不新的画卷,上面写着什么画着什么再也看不清了。

  开门的人也是惊讶,看着眼前这堪比猪圈的房间,心中的酸甜苦辣顿时涌上心头,久久不能平息。她揣着粗气,把急促的呼吸调整好了,才敢进到屋里,拿起这蒙了灰的画卷,抖了抖,泛起的灰让她咳嗽不止,泪水也糊住了她的眼睛。

  她看不清楚字画上写了什么,但画纸的落脚点,落笔的两字她却一直记得,从没有想忘记,熟悉却又陌生。

  她都快记不得与他的事情了,只是世世寻他都擦肩而过,都快忘了他的名字——余笙。

  (二)

  “姑娘从哪来?要不要尝尝我这汤,可好喝了!”

  淌过忘川河,观遍彼岸花,路过三生石,但还没喝过孟婆汤的忘笙过完桥,就遇见了眼前拦路的余笙。看着余笙手里端着的汤,忘笙想也不想就擦过他的肩膀走开了。

  “姑娘莫急,且行且珍惜,喝了我这汤再走也不迟。”

  “我说你,这儿那么多人赶着投胎,你怎么就拦我一个人呢?”

  看着眼前拦了自己还笑得一脸掐媚的余笙,以及他碗里那绿泡直咕噜的碗,忘笙一阵倒胃,要不是他长得好看,自己还真不会站在这里与他说话。

  “我看姑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像极了我的一个故人,就想和姑娘你说说话。”

  “感情是浪费我时间啊!我得赶时间,投个好胎。”看着近在咫尺的孟婆,这人却拦着自己投胎,忘笙感到一丝不耐烦,绕开余笙走了过去。

  “哎,姑娘别走啊!喝了我这汤再走也不迟啊!”

  “不喝!走开!”

  哐当!碗就这样被忘笙推开,脱手落在了地上,溅了一地的汤水,却没有打断忘笙前进的步伐。她直接走到孟婆更前,要了一碗汤,鱼贯而下。抬起酸软的腿走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就转身道:“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就想在最后交一个朋友!”

  “余笙,笙歌的笙!”

  “余笙,刚刚抱歉啊!我走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忘笙,怵在原地的余笙不再作答,只是失望地摇摇头,很失望。

  “喝下孟婆汤,从此忘却前生事。余笙,她不会记得你的。放弃吧!”

  孟婆站在余笙的身后,看着他失落的背影,悠悠地道,不知是可怜还是可悲。

  “喂!你……也罢,你终究是会死心的。”

  看着眼前茶几上最后一盏孟婆汤被余笙喝下,孟婆也是不作阻拦,看着他一直摇头,眼底尽是悲天悯人。就这样随他去吧。

  “若她喝下那汤,就会记起往事了。这凡间也不会多生事端了,更不会牵扯到她了,对吗?”

  这最后的自言自语,开启了余笙在人间的第八次轮回。

  (三)

  秋城的雨,女人的心,海底的针,难以捉摸。

  在忘笙来到秋城时,这句老俗话她是不相信的,但经历过风雨后,她才是真真正正的信服了。

  医院的门口,人群来来往往急匆匆的,大街上都是撑伞奔跑着的人,没见有几辆出租车经过。因为今天是八月八,是腊八节,亦是秋城的祭日。没人敢多停留。

  雨密密麻麻地从空中坠下,忘笙伸出手掌想触碰雨滴,雨水就这样扎在了她的手上,似长针,她的手霎时冒出了血珠,吓得她赶紧收回手,疼得皱起了眉头。

  “咝!麻烦。”

  她看着手心聚拢的鲜血,一阵眩晕,她怎么忘了,自己晕血呢。裙摆立即沾染上鲜血,似飞花般绚烂,看着扎心。她把手中的血洒向了裙摆,顺便抹了抹干净,伤口呈肉眼可见速度般愈合。她自嘲地笑着,走进了雨中,再没受伤。

  这一切,都被楼上的小狐狸看见了。

  吱嘎!

  家门被推开,破旧门发出的响声刺激着她的耳神经,让她一阵没由来的烦恼,自己怎么就这么穷呢?好歹是个医生啊。

  还未关上门,忘笙低头发现自己走过的地板上是血迹斑斑,写着‘去死吧,去死吧’,她习以为常,重重的关上了门。

  “呵!还有访客呢。”

  窗边正躺着一只小狐狸,软软的趴在那儿,浑身透红,不见一丝生气。作为兽医,这是她的职责,忘笙打开窗户,把小狐狸抱了进来,清洗了一番,没什么重伤口,可能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看着安安静静趴在自己床上的白狐,忘笙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情感,就像与它说说话,便自言自语起来。

  “好久都没人与我说话了,你是第一个吧。”

  “你叫什么名字啊?反正你也不会说话,我就给你取一个吧。”

  “嗯……笙,怎么样?不错吧。至于你姓什么,以后再想吧。”

  “不是我不让你和我姓,只是我是个霉女罢了,不想让你沾染上霉运。”

  “没想到还能有人陪我说说话啊!满足了。”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地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我还真傻,怎么和你说起了话呢?”

  笙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忘笙起身去开门,自己是想动也动不了,连眼睛也是睁不开,只能无用地留着眼泪。

  门打开了,入眼的是一把手枪,直接抵着她的肚子开了三枪,留下她一人靠在墙壁上,意料之中地看着凶手离开,无能为力。

  血液顺着她的手流出,染红了刚换上的衣裙,是她最喜欢的藕色裙了。她无力地看着血液留出,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身体顺着墙壁滑下,留下了一条血痕,染红了笙的双眼。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忘笙想起了笙,看向了笙的眼睛,似想起了什么,眼睛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似看透了什么,却无法理解。

  “你是……余……笙吗?”

  八月八这天,秋城下起了血雨,待红日初升,秋城已不再。

  (四)

  “你确定喝下这碗汤?”

  “我心意已决,今笙,你就别再阻拦了。”

  又是一盏孟婆汤下肚,余笙擦去了唇角的汤汁,嘴角微扬的起的弧度显现着他此刻的心情——期待、盼望,与她相见。

  “这是第九盏了,你应该知道会怎样。”

  “我知道,大不了拼最后一把,完了,就完了呗。”

  那毫不在意的语气,还是出自余笙之口,以及是第九遍了。今笙感觉都快听腻了,心情却依旧没变,想说出口的话依旧没有说出。

  “去吧,走好啊。”

  (五)

  刚过完年,屋外的雪还没融化,忘笙就被家人赶了出来。

  “真是的,给老娘滚出去!浪费老娘大米!”

  门哐当一声被关上,忘笙被推了出来,脚底一滑就跌坐在了地上,冷得她透心凉。

  “瞧瞧着后妈,真可怕。”

  “是啊!都不知道忘笙被打几回了。”

  “唉~她爸死得早,不然也不会这样。”

  ……

  邻里邻居门都闻声赶到,围在一起看着忘笙坐在地上,议论纷纷着这个后妈如何,却没人把她扶起来,都只是看看热闹。

  又是这些人,忘笙站了起来,眼神凄凉地看着这个家,看着这些街坊邻居,心中是说不尽的苦。她想哭,却又不敢哭,因为一哭就会被人瞧不起,挨欺负,只有忍着点痛,才能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这是忘笙从小就明白的道理,生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呢。

  “你们就会在这儿说,怎么不邀请她去你们家歇会儿呢?”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人群之中传来,打断了人们的话语。大家都好奇地东张西望,想看看是谁替忘笙说话。趁着人群不注意,忘笙跑了,她此刻不想见到那个人,她怕他失望。

  “呼~呼~”

  看着眼前没路了,忘笙才停止了奔跑,原来自己跑进死胡同了。看着没人追来,忘笙才松了一口气,倚着墙壁坐在了地上。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屋瓦望向天空,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可以逃离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她渐渐闭上了眼睛,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早就没希望了,不可能了。

  “小丫头,累了吧!”

  一片阴影投射在忘笙身上,遮住了忘笙惊恐的目光,枪声也掩盖了她来不及呼救的声音。

  “忘笙啊,你跑什么啊?我是来救你的啊!你究竟在哪啊?”

  这里的大街小巷他都来过,对地形也算是熟悉,可现在慌得他失去了理智。他扶着膝盖,微喘着气,就停在了一条巷子前。巷子里面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偶尔会传来老鼠叽叽喳喳的声音。也许就在里面,余笙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了巷子里。

  “是你吗?忘笙。不是你,对吗?”

  余笙跪坐在一滩血迹之中,双手合并用力地想捂住忘笙血流不止的伤口,哭得一塌糊涂,鼻涕眼泪哗哗地直流,掩饰不住的伤心。

  “我……没死呢,但……也差……差不多了。听……听我说句……句话,行吗?”

  “你说,你说。”

  余笙哽咽地回答她,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一直记得……有……有一个人,他叫什么……我忘了,但……是你……你吗?”

  “是我,是我,一直都是。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

  忘笙努力地让一只手拂上余笙的头,轻轻地拍打着,示意他别伤心。看着忘笙用尽最后力气揉了揉他的头发,生命随着血液的流淌而消逝了,那只温暖了余笙的心的手,就这样无力垂下,坠入血泊中。她只留下了一句话,余笙却用了一生去记忆。

  “抱歉……我得走了……”

  (六)

  “今笙啊,可否再给我一盏孟婆汤呢?我想……”

  “你已喝下九盏,你的三魂七魄差点灰飞烟灭,就剩下一魄了,不能再转世了,放弃吧!”

  孟婆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余笙,眼底的情愫这次却毫无保留。但那人的眼睛却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只会痴迷地望着远方信步走来的忘笙,无关旁人,让她恨。

  “从今往后,你不会再记得所有,也不能够上岸,只能在这忘川河中漂泊,千年才可一轮回,可愿?”

  “若她能寻得佳人,也未曾不可。”

  都说人的灵魂是透明的,会经抽皮扒筋之苦,此刻的余笙,也在经历着,在生命消亡的最后一刻,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眼底尽是忘笙。今笙却哭了,抽泣着,却只是流下了一滴眼泪,落在最后一盏孟婆汤里。她将汤递给了急匆匆敢来的忘笙,便拂面而去,只是留下了一句耐忘笙寻味的话。

  “你若不想负他,便喝下这盏孟婆汤,去到忘川河边等他,千年之后,便可去寻他。莫负了他。”

  孟婆汤,喝下可忘却前世今生,却没人知道,亦可记起前世今生,只是后者加了一味药引,是孟婆的心头血啊。心头血取的乃是精气,取光了,不会死,而是长眠,直至忘掉心头人。

  茶杯哐当落地,剩一人蹲坐在地,嚎啕哭泣。

  自那以后,阴间多了两人,消失了一人。忘川河边总是坐着一个女子,痴痴地望着河的另一边,似在等人,又不像,她总在叨叨着一句话,从没间断。

  “余笙,这次换我来寻你,等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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