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登山海关的城楼
圆了一个孩子，从芦苇管儿窥海的梦
烽火台静静躺在我的脚下，长城愁苦的向西爬行
脸朝关外，我坐在老龙头暗灰色的墙砖上
火烧云涨红了我的双颊，彤红的海水不安的在我的脚下
紧缩， 就像痉挛的心脏
在热泪中浸泡
大风鼓起我的衣兜，装满了无尽的痛苦
扯下一朵云彩， 随我跨过秋天的长城
沿滦河跑回老家，在结满柿子的院子里轻轻滑落
辣椒涨红了脸，头朝下，成串的悬挂在房檐下面
搓衣板儿浸泡在水里， 母亲坐在门槛上
把一家人的脏衣服．揉搓着试图洗干净
泡泡儿从废弃的圆珠笔管吹出
燕子的粪便落在梯子上正在接线的大舅的身上
手指吸允在嘴里，瞪大了好奇的眼睛，看大舅掖着的短枪
那时，我还小
靠在舅妈温暖的怀里，大舅抚摸着我光滑的头
浪花掸了水，反复溅在老龙头古老的躯体上
他的老战友，头顶着许多斑点的云彩
站在城楼上，给我们照相
那时，我正在当兵
雁群秋叶般飘过天空，顺猪肠样的长城随风远行
我枯草样的躯体，坐在凄凉的山海关城楼上
烽火台已逝去了往昔的威风
云雾中一泓湛蓝的海水，沿老龙头静静流淌
赤脚的我默默在雨中，灵魂像雨水一样悲凄忧伤
寒冷的空气一轮又一轮透过我的心房
飘向关外的方向
我仿佛看见大舅和躺在历史里的战友们
在枪林弹雨中赤膊上阵
打四平的模样
（文/曾梦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