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早没了,老家的土屋也已倒塌,所有的记忆都成了孤魂野鬼,无所寄托,可又无法抹去,就象有些人,注定无法替代一样。
——写给逝去的父亲
我喜欢忙碌。人一旦忙起来,就是一台毫无情感机器,机械的转动着,该想的和不该念的都无暇顾及,似乎生活非常充实和紧致。而今天,我却无事可做,只能无所适从的靠在沙发上,踩着烤火炉,盖着一床薄被轻轻地睡着了。
仿佛,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四周白雪皑皑,原来五颜六色的世界被一层白棉似的被包裹着,洁白无瑕。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如银蛇般在空中飞舞,情景交融,雪天一色,已分不出哪是山哪是天了。眼前已没有路,我只能辩别大致的方法踌躇前行,咯吱的脚步声格外清脆响亮,崭新的雪地上被踩下一行深深的足印,让我感觉到原来回家的足迹是这样清晰明了。
我走走停停,不时地摇一摇路边的小树,一簇簇的雪花宛若白色的精灵般落在了我的身上,甚至调皮地钻入我脖领子里,虽然冰凉,但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快乐油然而生。突然,我仿佛听到了笑声,张目四望,我的父亲站在山包上,正慈祥地注视着我,好像在说“这小子…”,我跌撞地爬上山包来,却早已不见父亲身影,我着急地对着一望无垠的世界猛喊:“爸…爸,我回来了,您在哪…”,山无言,风无应,世界一片寂静,我被父亲弄丢了。
刚入湾口,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应该是家家户户在煮鸡炖肉了,这是年的味道。我飞快地向家里跑去。我家在湾中央,土砖瓦房显得有些败落,现在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着,瓦楞下一排冰棱晶莹剔透,袅袅升起的炊烟在屋檐上盘亘,让我的家变得有些梦幻。推门进屋,看到父亲正在忙着给别人写春联,淡淡的墨香弥漫在空气中,使年味更浓了。
父亲是村里的小学教师,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每到大年三十,左邻右舍都会拿着红纸求父亲写春联,父亲从不推辞,总是乐呵呵的接受,有时也引来母亲的抱怨:年三十啦,自家的事都忙不清,还有闲功夫给人写对子。父亲看到我来了,招呼我帮忙,裁纸折格子,甚至提笔写上两幅,与父亲的字一比,相形见绌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忙找了一个去见母亲的籍口溜之大吉。
转到灶屋,又看到父亲正在炸豆腐。灶屋比较小,两个土灶,一张木桌,空间就狭窄了。父亲麻利的将豆腐切成小块,用碗盛着倒入沸腾的油锅中,水气爆炸的声音也引来了妹妹,我俩望着刚出锅的油豆腐垂涎欲滴,父亲顺手抓一把给我们,叫我俩到外面去吃,别让油烫着,而我们还想吃,于是和我家的小狗狗一起机灵地钻到桌子下面蹲着,不等伸出小手,迅速的抓几块豆腐,津津有味地吃,并不时塞给狗狗一块,分享着快乐。吃饱后,我想出来,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热水瓶,“呯…”,滚烫的开水倒在我的脚上,我哇的一声大哭:“爸爸…”
突然,我被摇醒,妻急促地问着我:“老公,怎么啦?”,我木然地看着她,眼角全是泪水。我摸着儿时被开水烫过的左脚,知道又在想您了:父亲,您也准备好过年了吗?
(文/松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