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看到大街小巷的酒旆额匾上写着“刀削面”的字样,我的心都不禁咯噔收紧一次,然后就是身不由己走进去,点上一碗,端详一会儿,慢慢地将它吃掉。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在寻找一种味道。可是从来也没有找到过这种味道。我失望,失望了整整35年。
小时候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不是过年包的饺子,而是妈妈做的刀削面。我清楚地记得,她用力活着面,然后把面揉成团放在手心里,用一把菜刀迅捷地切削着,那些薄薄的长长的小面片有节奏地欢快地掉进翻滚的沸水里。须臾,面就出锅了,拌上西红柿鸡蛋卤子,再放点醋,啧啧!那个美味....我小小年纪就可以吃上两大碗。
弱年离家求学从军,每当我假期回到家中,母亲一定是给我做上刀削面,她在旁边默默看着我吃,我每次都吃到撑。
后来每当我心生郁结,遇有不顺,都会去想想妈妈那关爱慈祥、看着我吃刀削面的双眸,顿时能舒缓烦闷。
再后来,母亲病了,回到家难得吃到她做的刀削面了。有一次我在她的指导下做了一次,做出来的应该不叫刀削面,叫刀砍面还差不多,可妈妈还是连说好吃,我知道是为了安慰我,也许是她不能再为我做面的无奈。
在病床上,妈妈已经气若游丝,由于左心衰已经不能平躺,我们几个子女轮流坐在她的背后,用身体顶住她,抱着她,就这样熬过一天又一天。轮到我值班的时候,不断和她说话,以减轻她的痛苦。记得我和她说还想吃刀削面,等着她病好了回家给我做。
妈妈临终前一直是清醒的,她从未和我提起死亡。她有强烈求生的愿望,她希望医学进步到在她黏连的心脏瓣膜打开一个通道,但妈妈又痛不欲生,曾经哀求医生给她打上一针,让她永远安静地睡去。
妈妈终于上天堂了,带走了她的痛苦,也带走了刀削面。
刀削面是我的母亲的拿手好厨,因她是为山西省太原市人。母亲不说是大家闺秀,也称得上是殷实富足之家的女儿,她和我几个舅舅都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母亲毕业于医学专科学校,后来当了一辈子医生。在家里对我们四个子女都是呵护有加,教育有方。我怀念她,她让我享受了人间那唯一不夹私货的爱,尽管短暂。
以前没有写过对妈妈的回忆,一直都埋藏在我的心底。因为我觉得我就是妈妈的化身。我和她长得太像了,性格也像,有时候皱一下眉毛就能感觉到妈妈在皱眉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阴阳两隔35年了,今天我提笔写下这个小文,祭奠我亲爱的母亲。无论走到哪里,吃过多少山珍海味,都不如心中的“刀削面”,那是妈妈的味道,但是我再也找不到它了。
写于2019年12月30日
(文/檐马玎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