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你可有悔?"
"妾随大王,生死无悔。"
垓下,黄沙漫漫,遮天蔽日,到了日暮时分,暗鸦在枯枝上粗滥地叫,放眼望去,满目萧然。周遭山峦起伏连绵,黑压压的环抱着军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胸口隐隐的在痛,似是痛那刘邦奸贼的大军以多欺少,大败孤江东子弟兵。
桂华格外清冷,照进军帐,连红烛都暗淡了几分。孤在榻上,阵阵夜风刺人心凉,寸寸愁心催人断肠。帐外,虞姬的倩影婆娑,月辉下站定,不知思量何事。孤翻身面壁而卧,闭目塞听,尽力抑制兵败之悲。良久,似是入梦。
梦里,竟是大婚之日。虞姬,身着红纱云衣,头戴凤霞金冠,正与孤相对而坐,为孤斟满美酒。"饮尽交杯酒,妾身当随大王左右,终生不渝。"纤纤素玉手捧出金樽清酒,予孤待饮。孤端起金樽,正要一饮而尽,却不知何处楚歌暗飞声。
"楚地千里兮君难见,一日兵败兮如山倒,昔有上皇兮召亡人,今收义魄兮归故里......"
一曲肝肠断,惊醒吾人坐定难眠。见那倩影帐外围火而坐,孤问:"虞姬,不知何处闻楚歌,孰真孰假?"
虞姬缓缓回转身来,只见她眉头微敛,抚着青丝,杏眼里溢满哀愁,望见孤又背过身去,以袖拂面,泪花尽下青衫湿。声声哀泪触人心底,片片悲情月也骤暗。"大王,四面楚歌,真真...切切......"语欲迟,泪愈涌。如闻丧钟悲鸣,孤怒目圆睁,捶胸顿足,也只能瘫坐在榻,道一声——唉!端起酒壶,把酒浇痛。
"大王,让妾身再为你舞最后一曲吧!"虞姬似是见孤痛苦难耐,起身欲为孤起舞消愁。
"虞姬有此心意,孤应喜,请吧!"美人开始起舞,翩翩双袖飘扬,闪闪步摇微荡,舞姿维雅,回眸一笑百媚生。此情此景,本教人心胸豁朗,然,孤仍是酒醉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歌声愈至高亢处愈见悲壮,孤的声音开始粗滥嘶哑,终是无言,虞姬见状不由得再次落泪。但伊仍是舞着,躬身,转身,青黛长裙微晃,薄纱长袖里指尖轻捻,最后却双手下垂,合眼仰面,任两行清泪空流,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
"刘邦小儿呵,擒孤楚人,掳孤楚民,如此看来,恐楚地已失。这,这,孤有何颜面见江东父老?"孤两指并作指向帐外,另只手硬生生捏碎了金樽,再也止不住心中悲愤,喉热心痛,似要气绝。"想孤乃西楚霸王,胜券在握,谁料天亡我也。如此,就罢了,那刘邦小儿奸邪至极,也定会将我末路穷兵赶尽杀绝。虞姬,你还愿随孤吗?"
"大王待妾身恩爱不疑,妾身愿随大王终生不弃。"伊的薄唇已颤,发丝已乱,只是垂首掩面,让孤难见面色如何。
孤走向伊,扶起伊,捧着伊的脸,抹去那白玉上裂痕般的泪,轻声问:
"虞姬,你可有悔?"
"妾随大王,生死无悔!"
孤大喜,心上多了几分安慰,紧紧抱住虞姬,却又喜极而泣。虞姬也是泪花濡湿双眼,拭着,终是止不住。
谁知虞姬愚忠之至,不经意瞥见孤的佩剑,一手探向剑柄,推开孤,转身拔剑出鞘,退在一旁。青锋宝剑,寒光凛冽,映见美人泪面,孤的惊诧。银尖的冰冷锋芒架于温热的喉颈,伊的双眼清澈流露一汪不舍,孤泪眼迷朦,问道:"虞姬,你这般为何?"却仍留不住伊的以死尽心。虞姬泣声凄凄,嘴唇微颤,开口了:"妾身愿以贱命祭上皇,保大王再造楚地无忧。妾身离去......来世,再续前缘吧......"
刹那间,青锋无情,横亘柔颈,美人倒地,惟留血色满地。凄清的月辉冰冷如刀,夹杂着离愁,将美人裙袂染得绛紫,又寸寸,直直的扎进心里,孤只能抱着伊,失声痛哭,心如刀绞。
今日,楚地的确是失了,许是虞姬保孤生还,苟活于乌江岸边。可是,孤又有什么颜面见江东父老呢?
天边那片红霞,好像昔日初见你时的脸啊,虞姬,孤,来陪你了。
【作者的话】想象了一下《霸王别姬》的凄美故事,并且以霸王项羽的回忆叙述了发生的一切
(文/叶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