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以后,老天爷像似卯足了劲,对着大地吹出了一浪浪热气,整个大地像是刚出锅的蒸笼。我翻找出藏了一冬的篾席,准备洗洗晒晒,发现一张篾席被虫蛀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洞,本想弃之,忽然,想起小区老年活动室前面的空地上看见有补篾席的,于是,赶紧抱上篾席去找。
这个补篾席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头发花白,脸型长长的,他微胖的身躯蜷缩在一张篾席上,手不停地来回地穿梭于两根篾竹间,细致密匝的篾席纹路逐渐呈现。老头看见我,他一边朗声招呼我,一边搬出小板凳给我坐,我指着篾席说:“虫咬的,想扔了,又觉得可惜。"老头手不停的忙乎,我发现他的那双手很巧,他抬头看了眼我的篾席,说:"是啊,看到破了就扔,怪可惜的!还是修补一下吧,补好了,还可以再用几年。你说呢?"我微笑着点点头。
我坐一旁等,没事就跟老头聊了起来:“大爷,你做这行很多年了吧?手艺真好!”老头挑了根长长的篾竹,用刀修了一下,塞进篾席的缝隙里,又腾出手伸出四个指头:"我做这行四十年了,以前生意好,每年夏天忙都忙不过来。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找我补篾席的人,越来越少喽!”
以前,他和老伴一起编的,可惜啊,他老伴六年前因患绝症病故了。他们夫妻俩靠编篾席这点手艺赚钱,带大了两个孩子。"哦,不容易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这一问,打开了老头的的话匣子:"那时候真苦啊!风里来雨里去,走街串巷,一双手做到起泡。如今哪,孩子都大了。大学毕业后,女儿在杭州教书,儿子在宁波当警察。”我夸奖道:“一双儿女都有出息了,大爷,你享福了啊!”
老头手中飞舞着篾竹,长叹了一声:"唉!孩子大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好不容易等到过年过节,孩子们回来住两天又都走了。儿女每次回家都要拿钱给我,我一个老头子要这么多钱干吗?!……钱啊,对我来说,够用就好了。”他停了停又说:"女儿倒是贴心,每一个礼拜六的晚上八点都要给我打一个电话……"说着,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问我:“今天礼拜几?"当听我确定说今天礼拜六时,他挺了挺,坐正了身子,像是突然增加了许多能量,手指飞舞着,两根篾竹在空中碰撞,发出"啪啪”的响声,像是有节奏地跳舞,而我却心里一酸,仿佛看见一个空巢老人守在手机旁,静静地等待电话玲声的响起。
我说:“大爷,你可以去孩子们那里住住啊,享享清福去。”"不了!孩子们工作都很忙,我去只会给他们添乱。我还是自己出来补几张篾席好了。”我一时语塞,而老头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了,只是手中的篾竹舞的更欢了。不一会儿,篾席上的破洞消失了,深浅不一,密匝有序的篾席出现在我的眼前。
席子补好了,我付了钱。抱着篾席回家的路上,我又想起了补篾席老头孤单的背影和他的叹息声,我心里猛的一紧,加快步伐,决定马上去看望一下常年一个人独居的老父亲,对,马上出发!
(文/诗路花雨andsix)